過嫌隙,見真平問起,便向前一步,施禮道:“靈空道長門下張翼軫,拜見真平師叔。”
真平只是淡淡地看了他幾眼,說了一句“無須多禮”便當前一步飄然上山。真平腳步輕盈,看似不徐不疾,但猶如腳不點地,滑行前進。張翼軫跟在靈空身後,暗中對真平的身法讚歎不已,卻見靈空愁眉苦臉低著頭,便如前面一步就要邁入萬丈深淵一般,走路一步一挪,姿勢笨拙難堪。
走不多時,便來到極真觀的正殿。賓客落座之後,真平依例寒喧一番,說是真明掌門已然趕向清虛宮,此番論道便由她來主持,禮數不周之處,還望靈空道長勿怪才是。靈空頭也不抬,喏喏應允,臉上的尷尬和緊張之色始終不褪,讓張翼軫咂舌不已:何曾見過靈空這般窩囊模樣,即便當街被人揭穿行騙之時,他還理直氣壯地自稱神仙,今日這是怎麼了?
從真平口中張翼軫才得知,以往論道,一般都要派出二三十名弟子,不知為何此次靈動掌門只讓靈空前來?
按下張翼軫這些疑惑不提,真平道長將張翼軫和靈空安置在客房之後,臨出門時,忽然回首說道:“靈空道兄,莫非你真的忘了十六年前的月下之約?”
靈空緊跟真平身後,正要等真平一離開就關緊房門,不料真平忽然停身,靈空急忙止步,險些撞在真平身上。被真平一問,靈空稍稍恢復正常的臉色又瞬間冷汗直流,眼神閃爍不定,支吾半天,方說了一句。
“年深日久,倒是真的忘記了。十六年前我做了燒火道士,好象許多事情都灰飛煙滅了。”
靈空話一出口,真平身子一滯,面如死灰,呆立半晌才喃喃道:“如此也好,如此甚好!恭喜靈空道長堪破有為與無為界限,祝早日斬斷紅塵,功德圓滿位列仙班!”
真平離去良久,靈空仍站立在門口,呆呆無語。張翼軫從未見過靈空這般呆愣出神,如此看來十六年前靈空突然轉性做了燒火道士,卻也有莫大的因緣!
直到張翼軫見山風寒氣傷人,前去關閉窗戶,靈空這才驚醒,回身坐到椅子上,老臉一紅,說道:“翼軫,這真平道長當年曾被我騙了百兩銀子,所以我一見到她就頗有些尷尬,莫要多心。”
見靈空一臉訕笑,張翼軫心道,百兩銀子如若惦記上十六年無法釋懷,這真平道長能修行到這般仙姿風影麼?師傅這個謊,撒得全然沒有水平。當下也不揭破,嘻哈一笑,便問起這論道是怎樣的一種情景。
靈空這才慢慢活泛起來,將這論道之法一五一十告知了張翼軫。這天下三大道觀,不分高下,互相推崇。修道之人雖不爭強好勝,但道法修為自有高下之分,三大道觀明面上都客氣退讓,但暗中卻也都認為在參悟道法上更為高深,在感悟天道一途中走得更遠。所以便有了這論道之說,平常三大道觀可以每年間私下互派弟子論道,以十年之期三家相約齊聚一地,共同論道。
這論道共分三步,第一步便是坐而論道。共坐一堂,各派弟子上臺演說參悟道門典籍心得。第二步便是立而論道,便是論證道法修為,比試道力高深,以演示法術為主,輔以演示飛劍和法寶。第三步便是爭而論道,各派弟子上場比鬥,法術、法寶一齊上陣,不管手段,勝者為第一。三大道觀各有所長,清虛宮在坐而論道上歷來獨佔鰲頭,三元宮在立而論道上向來技高一籌,而極真觀注重技擊,爭而論道之上從未敗績。只是近些年來三大道觀取長補短,各自優勢不再如以前一般突出。
張翼軫不知這論道居然還有如此多規則,這次三元宮只來了他和靈空,以他二人之力,怎可與極真觀無數弟子三番論道呢?
“哼……”靈空猶自憤憤不平,“都是靈動師兄之意,他讓我前來哪裡是論道?分明是讓我來出醜。說什麼讓我坦然面對心劫?這劫數能坦然面對還叫劫數麼?說得倒也輕鬆,害得我左右不是,莫說度過心劫,恐怕心中又增加了不少惶恐和不安,怕是道心也有了裂痕。”
“不過這論道倒無須擔心,我已和真平說好,我們二人只坐而論道,這打打殺殺的爭而論道就留給別人去做吧。”
張翼軫聽得靈空絮叨一番,放下心來,在他看來,這論道一事只是靈空之事,與他這初入道門的少年斷然沒有半點關係,他只不過跟隨師傅前來長些見識罷了。
第二日一早,便有極真觀一名自稱“吳沛”的三代弟子前來請安,並請靈空二人前去凝霞崖論道。這吳沛面黑體壯,五短身材,倒像這山間的農夫,不過舉止倒是彬彬有禮。張翼軫卻發現他眼神閃爍不定,幾次在靈空的鼻子上掃過,譏笑之色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