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上路,還是因為迷惑,遠處的風兒颳去了低訴的真實,只留下了吟詠。
此時鏡面銀光一閃,在下一刻,鏡巾的腳印頓失,取而代之的是名女子,子問一手拿過燭臺,想把那名背對著她的女子看得更清楚些。眼前這名只賞賜她一具窈窕背影的女子。微亂的髮髻上,簪了十二金釵,她那一身的衣裳,雖遭血染紅了泰半,子問還是可以看出,那一身金色的華服,處處精繡了金色的鳳鳥。
就在這時,鏡中的女子,似是察覺到了有人正在窺看,連忙四下左右顧看,猛然自鏡裡轉過頭來,面對面地瞪視著子問,子問忙屏住了呼吸,還以為自己真被鏡中的女子見著了。
就在那名女子又側過臉去時,子問這才大大地喘口氣,並目有了閒情地打量起鏡中女子的容貌。
雖然嬌顏上沾了幾滴血,但那一點都不影響這張玉似的容顏,在她的眼眉之間,顧盼盡是令人難以挪眼的旎旖風情,難以言喻的美,霸佔似地佔據了子問的雙眼。可她也不過才暈陶陶地欣賞了一會兒,鏡中的女子像是找著了窺看者股,突地轉過頭來直直瞪著她,並在下一刻,眼眸帶著騰騰殺氣,直朝她逼過來……
逼至,一鏡之隔的限度。
不再溫暖的鼻息,一下又一下地,吹拂在她的面上,很懷疑她會在下一刻就猛然跳出鏡來的子問,在被她瞪得頭皮發麻時,忍不住將手中之鏡拿遠點,可那如影隨行的不善目光卻始終跟著子問,無論她拿上拿下拿遠拿近,一眼纏住,就不肯放開她的目光,就像名刺客般。
始終徘徊在她的身後,看得她遍身發冷之餘,很想就這麼把鏡給反過來蓋在桌面上時,不意再看了鏡中的女子一眼,只是就在她這麼想著時,當下鏡中幾抹清楚的人影閃過,令她倏然止住自個兒掩鏡不看的動作,急急忙忙地把鏡再次捧回面前來。
許多她從沒見過的面孔,出現在鏡內,方才那名令她驚豔的女子,此時此刻正站在高臺上,揚首自負地看著底下的所有人,來自四下的呼喊聲,總是零零落落的,有時,會有群人匍匐地跪在她的跟前,聲聲句句地喚著娘娘千歲,有時她則是大街小巷人們嚼舌閒磕牙嘲諷的是月裳皇后,而較少聽見的,則是藤夫人這三字……
當子問仍一逕地對著鏡子裡的種種而發呆,無聲無息出現在她身後的滕玉,趁她仍是一頭霧水之時,猝不及防地搶過她手中之鏡,一把用力將鏡面重重叩蓋在桌面上。
已有千百年年歲的銅鏡破碎的聲音,此刻在他倆耳裡聽來,低沉又嗚咽,也像是一聲來自亙古的遙遠嘆息。
只是那碎了一桌的殘鏡,即使到了此時,仍是盡忠職守地將滕玉不想提及或是再翻起的過去,利用窗外照進來的阼光,反射在每一面碎鏡上,讓子問在光影閃爍的過去裡,不作聲地將那些屬於滕玉的曾經給閱盡。
“說!”在她仍舊呆呆地瞪著桌面時,滕玉一把抬起她的小臉,攜著滿面的火氣直直逼向她,“是誰讓你看這鏡的?”究竟是哪隻還想再死一回的鬼乾的好事?
全然不管滕玉此刻的心情好或不好,也不管他面上的厲色有多駭人,面上失了笑意的子問,只是輕輕隔開他的手,低首逕自將碎了一桌的銅鏡鏡框翻過,並指著碎鏡輕問。
“方才,那裡頭的女人……是誰?”法王說,想知道什麼就問鏡,她問的是滕玉,結果卻出現個素不相識的女人,依她想,若方才那些她一眼都沒有漏看的話,那麼,那名女子……
不知何時才會到達盡頭的沉默,有如一蓬暖火般。安安靜靜地在他倆之間燃燒著。
原以為他不可能會開口答她的子問,在等了許久之後。
幽幽嘆了口氣,才在想,這下該如何消弭他那一身駭人的厲氣之時,滕玉那聽來似是恨之入骨的聲音,忽然加入了這陣沉默裡。
“我以前的妻子。”
仔細聊聽著那句話意裡,遭人沉重地攜著,像是從未遺忘過的恨意,並仰首看著他面上那恨不得能噬人下腹的神情,許久之後,子問的眼哞動了動,並在某種刺痛又突然來襲之時,連忙狼狽地撇過芳頰,怎麼也沒法再繼續直視著滕玉那兩道須臾不離的眸光。
某種已是太過熟識的感覺,在下一刻,像毒藥般地滲人她的血液裡,緩緩攀上她的心坎,逼迫著她不得不再次用力去感覺,那種她永遠也沒有法子習慣的痛苦,並在下一刻,攜著那些不屬於她的心緒,靜靜地流淌至她的心底。
她緊咬著牙關,費力止住眼底那再次一湧而上的淚意,當一種酸楚的感情,直往她的喉間逼上來時,她閉上眼,必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