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8部分

他所有血緣之宗親全盤戮盡,而就在那一日過後,他已經全然地忘了,自那日起,他是如何扛著滕氏一族血債,艱苦地熬過風吹雨打的每一日,夜夜,他總是站在營外的漠地裡,遠望著他的故鄉,和過去他那太過天真甚至是愚昧的荒唐。

愛與恨,太沉重,即便那並不是由衷,但在愛情中受過的傷,在歲月的催化下,早晚終將成為另一個缺口。待到日子再過久了一點,那梗在他喉際裡怎麼也咽不下的憤恨。也終於只剩下一碰就痛,深刻人骨的記憶而已。

可是,總有些人與事,始終無法自他的心上走開,無論他再如何小心翼翼地閃躲。他的思緒總是下意識地避開所有關於月裳的記憶,怕想到她,他會再次羞憤交加,怎麼也爬不出那個往事中難堪的泥淖中;在子夜時分的黑暗裡,他總是睜大眼了無睡意,怕夢到他所有已死的親人們,會讓心底已是千瘡百孔的他,滿懷歉意的心頭會刺痛地再次淌血,也讓他再次無聲落淚至天明。

當桌上的鏡面忽地失去所有光彩漆黑一片,一股酒香,自子問的身邊傳來,她微微揚首,就見滕玉不知在何時。已命候在門外的鬼魅弄來幾壺酒,並一杯杯仰旨飲盡。

去年釀的新酒,火辣燙喉,不似陳年醇香的老酒那般甘美。滕玉沒有理會子問看著他的目光,逕自轉過頭去,盡情大口喝酒,並在酒酣之際,趁此鬆手與始終尾隨在身後的過去作別。

許多人都說,往事不記,明日就又是一個新的未來。

那,始終跟隨在身後的,是什麼呢?其實,往事不是不記。

只是不再去在乎而已。

無奈的是,他與所有曾陷在情字裡的人們都一樣,都太在乎,都放不開手,卻始終都放不開自己。到頭來,究竟是情字纏上了他,抑或他親手困住了滄桑?又也許,當年那般的年少輕狂,只看見了背影卻看不見自己,因此不識傷心事,更不曉,那在一刀兩斷後的血肉模糊。

看著他一杯接一杯地將酒灌下腹,絲毫不肯停歇,一杯杯美酒遭他狠狠吞嚥……子問望著他在被往事擄獲後,逼身傷口鮮血淋漓的模樣,並沒有阻止他將自己灌醉,此時此刻,她只希望,他能在醉了之後好好睡上一場,且在他的夢裡。全然沒有過去和著血與淚的追悔,或是那些非要他去為他們報仇的恨意影子。

她只希望,他能求得深深一醉,並且得到了安穩的一睡。

可無論喝得再如何多,那雙灰色眼眸的主人仍是神智清明,酒雖在腸中,欲醉,卻不肯醉……

“在我流刑回朝前,我曾想過,我能忍的……”他的目光看向屋裡幽暗的角落,

“即使她對外人道,她是被迫委身於帝也好,或是撒謊辯稱她是為了保全我滕家亦可,但,她就是不要親口承認,她之所以會做出那些事來,其實,全都是為了她的私心而已。”

“什麼私心?”

他緩緩側過臉,朝她低聲冷笑,“比起當一個宰相之妻,她更想當的是萬人之上的皇后。”

當下一陣耀眼的白光劃破了天際,亦照亮了房裡的兩張面容,望著在外頭閃電下,滕玉忽隱忽現的輪廓,雷聲過後打在窗上的雨絲,令室內更加模糊不清,可子問全然沒注意到這些,她只是在第一道閃電劃過天際之時,猶豫了一會兒後,輕輕握住他那因過度用力握拳而泛白的手。

下一刻,滕玉別開臉,轉眼看向窗外似要洗淨大地的大雨,過了很久,他沙啞又刻意壓低的聲音,混雜在雨聲中,幾乎就快聽不見。

“我恨她……恨得即使將她碎屍萬段,或是挫骨揚灰,皆無法解我心中之恨。”

他翻過手來緊緊握住她軟軟的小手,力道大得握疼了她也不知。“這幾百年來,我雖已盡力遺忘了生前的所有一切,可我從不知道,要遺忘一份恨意,竟是那麼地艱難……”

歲月像條小川嗚咽而過,帶走了愛,卻獨獨帶不走,那沉匐甸的恨意。

止不住的傷心,自子問的掌心一路攀上她的四肢百骸,可就在她因此一一嘗過了訝異、不解,痛心、無法原諒之後,她只覺得自個兒就像是汪洋大海上的小舟,雖然四面八方的浪濤都曾打上來過,但,她想她的小舟,在風波止定俊,最終仍舊會回到安全的港彎靠岸。

可,她卻覺得,滕玉心底的小舟,從來就沒有上過岸。

滕玉低垂著頭,語中的恨意,令人無法漠視,“你可知,除了背叛與現實外,還有什麼是生命中所不能力乏受之痛?”

“愛之……卻又在日後棄之?”很是後悔知道了這麼多的她,現在只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