幅價值不菲的才子名畫,或被劃傷,或被撕破,足以讓所有識貨的人為之深深嘆息。
但是這一切,蕭遙都看不見。
登上畫舫,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司馬芸娘。
那個仰躺在地上,緊閉雙目,再也不會吟詩,再也不能彈琴,再不能伴他共看落日,同遊碧湖的女子。
在這一刻,他出奇地冷靜了下來。
司馬芸娘身上一襲翠羅衫有了多處破損,露出胸前肩頭幾處雪一般的肌膚,發散釵亂,幾縷黑髮覆在臉上,卻掩不住玉一般的嬌顏上那安靜的笑靨。如果不是她雙手緊握著胸前的一把匕首,幾乎讓人以為,她不過是沉睡在一場夢中,而不是已香消玉殞於一次可怕的殺戮。
那柄上鑲著寶珠的匕首鋒刃處已深深沒入了她的胸口,血流得並不多,點點滴滴的紅色,也只不過悄悄染紅了胸前一小片衣襟,彷彿只是衣裳上一朵血色的繡花。
蕭遙慢慢跪坐到她的身旁,出神般凝視她安詳的面容,靜靜地伸手為她拉好衣襟,整理那散亂的髮絲,動作溫柔如每一個清晨,他為她畫眉時的笑容。
她死去時臉上的笑容,他熟悉異常。多年前,太廟之外,她長跪不起,見他到來,仰首對他一笑。
她剪髮斷情,揚長出京,聞他追來,回眸對他一笑。
這匕首,他也見過。
皇宮重寶,大內御用,她曾用它,斬斷流雲秀髮,決然出京。
他拋王爵,舍富貴,也只帶了這一把匕首、一縷烏髮,單騎追尋,從此相伴天涯。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才讓這與他攜手相伴,誓許終生的女子,帶著這樣安然的笑容,把這斬情的匕首,刺進自己的心口。
容若自認輕功不錯,沒想到一路上幾乎被情急飛奔的蕭遙給甩下來。等到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跳上畫舫時,就看到蕭遙微微蹲下去,以一種異乎尋常的溫柔抱起司馬芸娘無力的身軀,緩緩護入懷中,再不鬆開。
容若上前兩步,卻又頓住,幾不忍去檢視那已死的佳人。
彷彿就在昨日,她還在暖暖燭火下,笑語安慰自己悵然的心懷,而今,卻已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他不敢想像這一刻蕭遙的心境,不敢看這一瞬蕭遙的表情。只覺滿胸憤悶痛楚,恨不得仰天長嘯,痛呼高喊,只覺得雙手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為什麼在他最沒有防備的時候,死亡的傷痛,就如此鑽心而起。
“容公子。”一直守在畫舫上的捕頭低聲說:“剛才我們四下檢視過了,這好像是……”
他頓了一頓,才把聲音壓得更低道:“有人非禮蕭夫人,蕭夫人抵抗無力,不得不自盡以全貞。”
容若臉色剎時一陣鐵青,本來在顫抖的雙手猛然握拳,深吸了一口氣:“你確定?”
“容公子,我查案多年,自問還有些經驗。畫舫上有明顯的爭鬥撕打跡象,蕭夫人衣裙都破了,而且明顯是手撕破的,若只是純粹要謀害蕭夫人,絕不會如此。而且那把匕首,據我們審問蕭夫人的丫鬟茗秋,也知本是夫人自己貼身之物。”
容若眼神一凝,死死盯著他,聲音低沉得像是自齒間擠出來的:“我要知道兇手到底是什麼人?”
“畫舫被發現時,一個人也沒有,我已經讓人把曾與蕭夫人同舫遊玩的客人一起找來。另外,還派了人,在這附近查問,每一個從昨天到今天出現在這一帶的人。公子放心,兇手一定很快可以找到……”
容若心中一陣混亂,痛苦、悲傷、憤恨,幾乎不能清醒地整理思緒,更沒有辦法對於破案的工作做任何有建設性的提議。
而這個時候,一直抱著司馬芸孃的蕭遙已經站了起來,轉身就往外走。
容若怔怔地望著蕭遙。
蕭遙的眼睛只是愛憐地低頭凝視著懷中的人,腳步木然地往外走,恍似再不知身外之事。
“你去哪裡?”在蕭遙和自己擦肩而過時,容若終於忍不住開口。
“回家。”淡淡的聲音飄忽的響了起來。
“可是……”捕頭忙張嘴說:“現場還要細查,如果驗屍的話,也許可以找到新的線索。”
蕭遙猛然抬頭,本來充滿溫柔的眼神裡卻已一片血紅,森然道:“誰敢碰她一根頭髮,我就殺了誰。”
沒有人敢懷疑他說這句話時的決心,捕頭一聲不吭,退到一旁去了。
本來很多兇案的受害者也是堅決不願仵作驗屍,擾及亡靈的,如果死者是女子,反對的更多,更何況以蕭遙曾經的身分而言,更不會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