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敬仰與虔信,所以殷商凡遇大事必定要詢問神的旨意,在這一過程中一批專門負責與神溝通的人就隨之出現。沒有大事時他們就代表人奉祀神,遇到大事時則又透過占卜的方式發出神的聲音,闡釋神的旨意。
龜甲獸骨文就是他們發明並用來記錄神的旨意,也即占卜結果的。
李玉溪與許公達的說法並沒有什麼大的區別,只是葉易安從他們口中明確了那批人真正的稱謂。
巫覡,女者為巫,男者為覡。在一千五百年前的殷商時期,他們是那個時代最有知識、最神秘同時也是手握威權的一群人,他們是介於人和神之間被視為半神般的存在。
聽到這裡,葉易安腦海中猛然有一道靈光閃過,但這道靈光卻是轉瞬即逝,既無法把握,也難以形成一個明確的想法。
“巫覡!”,同樣坐在一邊靜聽的言如意將這個稱謂喃喃低語了幾遍後出聲問道:“那後來呢,這些人又怎樣了?”
許公達的回答冷硬冷硬的,“分化了。武王伐紂,西周取代殷商後隨著周公制禮作樂建立起一整套完備的制度規範,神的地位下降,人的地位開始上升。巫覡沒有了在殷商的尊崇,威權被大大削弱,他們也就隨之分化,一部分轉職成為專門負責歷史記錄的史官,另一部分則成為專門的神職人員,總之都從世俗政治中退了出來”
“他們怎會甘心退出?”,言如意的這一問出人意料,但從她的身份經歷考量,卻又在情理之中。
無論書證還是實證中都沒有記載,所以許公達無法回答這個問題。書房中小小的沉默後,李玉溪清咳一聲接過話頭說道:“其實早在武王伐紂之前,巫覡們內部就已有過一次分化”
“噢?”
“殷商初期的先民們相信天地萬物皆有神靈,巫覡們奉祀的也是多神,且神的形象均為傳說中的神禽異獸。至殷商中期以後一元神教異軍突起,一元神只尊奉太古三皇中的伏羲氏,宣揚商王乃伏羲氏在人間世中的化身。巫覡內部因一元神與多神奉祀爭論不休,直至最終分裂。傳說中兩派曾為此一戰,導致天地都差點為之傾覆”
“那後來呢?”
“後來?”,李玉溪搖搖頭,“一元神教興起雖晚背後卻有殷商王室支援,所以他們最終取得了勝利並獨享威權,信奉多神的巫覡們則遁避于山林或遠走蠻荒。傳說中在殷商末世時他們又曾出現,武王伐紂既是殷商與西周的王權之爭,同時也是一元神教與多神奉祀之間時隔多年的又一次大決戰,爭鬥雙方正是曾同源共生的巫覡。許兄剛才所說西周時巫覡威權旁落或許就與內鬥有關,就當時的情形而言,他們的力量實在太強大了,若不是因為內鬥誰又奈何得了他們?惜哉這些都還只是傳說,無法證其實,也只能聊備一說而已”
這番話資訊量太大,葉易安只覺腦海中剛剛一閃而逝的靈光再次跳了跳,只是依舊抓不住,遂出口問道:“卻不知老師如何看待神?”
李玉溪聞問哈哈一笑,眼神轉過言如意後伸手點了點葉易安,“你也是熟讀儒家經典的,豈不聞怪力亂神子不語也”
這時飯食已經做好送到,該說的已經說了,龜甲獸骨文也不是即刻就能出成果的,葉易安與言如意遂起身告辭。
已經走出屋舍後,葉易安讓言如意稍等,自己卻又轉身折了回去。正好碰到淨手完畢欲重回書房的李玉溪。
葉易安湊上前去拱手為禮後再次問道:“老師如何看待神?”
馬嵬驛那夜聽到玄會與大道正短暫的對話後,這個問題就一直在他心湖最深處糾結著,今天定要問個清楚,雖然李玉溪的看法未必就合乎他的想法,但以玉溪公太學五經博士的博學總能帶來些啟示。
“你呀……”,李玉溪這次沒再託聖人之言而避答,抬頭向天目光玄遠,“自《春秋》成書以來史書便代不絕乏,自先秦至今可資查考的信史已有千年。千年之間多少王朝更迭,多少戰火綿延,流血漂杵,又有多少水旱風雪乃至地動等大天災,其間又有多少普通百姓無辜枉死?”
言至此處,李玉溪玄遠的目光突然收回,緊盯著葉易安追問道:“這其間神在哪裡?當百姓數以萬計、十萬計,乃至百萬計的無辜枉死時神又在哪裡?與此同時,千年之間百姓們為奉祀神而建觀宇、獻金錢乃至舍家為觀可謂史不絕書,耗費的民脂民膏何止億兆?”
李玉溪最終依舊沒有給出答案,但他給出的兩組數字對比已經將自己的態度暴露無遺。
千年以來歷代百姓奉神之資遠超億兆,史有明載,神對百姓的庇佑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