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皇帝的變化,只是他不言隻字片語,她琢磨不出緣由。而且,明月一去,婪月宮便成了無主之宮。她和小珺日日整理那些舊物,卻不見舊人,只能徒增感傷。
“芊澤,這個布偶,也是娘娘的?”小珺從床榻上,摸出那五顏六色的布偶娃娃。芊澤一怔,顫著手接過它。猶記得明月對它,展顏而笑。
“恩。”芊澤頷首:“它叫大寶。”
——明月最喜歡大寶了。——
他的聲音宛如就在耳畔,縈縈繞繞不遠離去。芊澤輕輕的撫摸它,坐在明月愛踩的絨毯上,一語不發。小珺見她又發呆了,只是喟然輕嘆,搖了搖頭悄然離去。每一次,芊澤憶起娘娘,都像是個偶人般,呆若木雞,一想就是一整日。
她不願意打擾她,便乖恬的合上殿門。
芊澤凝視那布偶許久,才伸出手去,擺弄起來。
“大寶,你想明月嗎?”
那木偶重重點頭,奶聲奶氣的說到:“想啊,大寶好想明月。”
芊澤的尾音幻化成一股無處可洩的悲涼,她哽咽的止聲,那胸膛裡的疼,火燒火燎。但忽地,女子伸在布偶裡的手,感覺多了一份絲滑之感。
絲滑之感?
這布偶並沒有用綢緞製作啊……
她狐疑的微瞠清眸,把手伸出來。白色的絲質方巾赫然眼前,芊澤心下感到蹊蹺,怎麼會有條手絹?徐徐展開那方絹,一行行黑墨字跡,行雲流水的鋪在眼前。芊澤認不得這字跡,只是落款處的‘明月’二字,讓其險些竭氣。
明月寫的信!?
他什麼時候寫的,寫些什麼!?
芊澤忙不迭的循序而看,那字雖然潦草,卻依稀可辨。
——芊澤,讀此信時,必先確認周遭無人。——
彷彿明月的聲線在空中騰昇而出,芊澤心下一緊,竟真的抬目,巡視一圈。她用力的攥著方絹,一顆心不由分說的七上八下。但見當真無人後,她才徐徐讀來:
——我死後,必有大變。——
大變!?
芊澤一瞠目,冷汗已不自覺的涔出。
——我託付你二事,望你能一一做到。其一,替我照顧燁,你是唯一能牽絆他的力量。——
牽絆他的力量?
——但你記住,如果有朝一日,萬事已無迴旋餘地,你亦心如死灰,便參照其二。——
觸目驚心,芊澤讀不透這字裡行間的深層意思,只是那尖銳的字眼,刺的她雙眼生疼。她目不轉睛,‘心如死灰’四字,宛若利刀,割在心頭。什麼樣的事,會令她心如死灰,牽絆燁?牽絆皇帝?為什麼說自己要牽絆皇帝,他究竟想做什麼?
這個念頭,和最近皇帝的詭譎情緒,不謀而合。芊澤隱隱的覺得,命運之弦已脫離軌道,徑自延展向一條鮮血淋淋的道路。她小手緊攥,呼吸愈發急促,卻依然一字不漏的向下看去。
——其二,我病疫之後,必將葬於秋陵。每年十二月開陵祭祀,望你能來拜我。——
秋陵!?
不是冬陵嗎,怎麼是葬在秋陵?芊澤強忍著心中的不解,繼續往下看。
——秋陵內室,右二,左五,回步八,繼而三跪九叩。——
什麼意思?什麼右二左五,回步八,三跪九叩?明月是要我每年十二月,都要去拜祭他,磕頭跪叩嗎?他希望自己跪他?他先前說參照其二,是指這個嗎?我若心如死灰,便要去祭拜他?
芊澤帶著滿心疑惑,怔怔然發呆。她想不清楚這期間的聯絡,一時心下更是慌亂。她顫抖的收緊那方絹,但旋即又恍悟,自己似乎漏看了一句。她又展開手絹,一道更為尖刻的字跡,在右下角。
——閱畢,燒之。——
他顯然是不想被任何其他的人發現這封信,包括皇帝,包括莫殤他們。芊澤愈發感到勢態的嚴重性,她跌跌撞撞的起身,跑到案几旁劃了一支火苗,便焚了那絲絹。她漆黑如點漆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它,直到它燃之殆盡。
自己一片一片的蜷縮排火裡,散入風中。
而與此同時的濮央殿,剛是掌燈時分,內官持著蠟燭從寢殿內退出。祁燁搖搖手,一行婢女便也屏退而去。待到人走之後,福龍屏風之後的人影才現身出來,他披著斗篷,搖曳的燭光只把他姣好的下巴,映襯而出。
“主上節哀。”
她一啟聲,才曝露她女子身份。
祁燁瞄了她一眼,只冷冷道:“桑破他傷勢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