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的寒意,肌膚起了些微的顆粒。傅小司打了個噴嚏,額前的劉海散下來遮住了眼睛。已經好幾天了,傅小司一直想去把無意中長長的頭髮剪掉,可是一直沒有時間。最近下午天天畫畫,美術老師說要參加一個比賽所以要集訓一下。
下午四點後的自習傅小司和陸之昂都是不用出席的,他們直接揹著畫板去畫室或者學校背後的山上。立夏總是看著他們兩個人大搖大擺地早退,離開的時候陸之昂還會笑眯眯地對她打個招呼說聲再見。這讓立夏經常咬牙。可是咬牙歸咬牙,傅小司和陸之昂的成績的確是自己比不過的。可是這也是讓立夏覺得很不公平的地方,憑什麼上課畫畫睡覺的人可以每次考試都拿第一第二名而自己上課寫滿了一頁又一頁的筆記的人卻要費盡力氣才能衝進前十名呢?
學校門口就是16路公交車的終點站,16路的另外一個終點站在淺川城市的邊緣,那裡是個廢棄了的工廠,現在早就長滿了荒草,走進去就被淹沒地看不見人,一片搖曳的深深淺淺,在風與風的起伏裡渲染了水狀的告白。粉白色的絨毛飛起來,粘了一身。
傅小司俯身趴在車的把手上,耳機裡是嘈雜的音樂。裡面的一個男人一直哼著一句好像是“Theysaynothinglastforever……”像是夢裡模糊不清的囈語,卻配上了轟烈的伴奏,像站在喧囂的火車站裡那些吹著笛子的人。他們站在喧囂裡面把黃昏吹成了安靜,把人群吹成了飛鳥,把時光吹成了過往,把過往吹成了回憶。
傅小司抬起眼,陸之昂出現在面前。他皺皺眉頭說你下次最好快一點。
啊啊,不是我不想快啊,有個MM一定要請我喝可樂,盛情難卻盛情難卻啊。
你主語賓語弄反了吧。
……我靠。你狠。
你再不去拿車我告訴你今天又會遲到的。
陸之昂突然明白過來的樣子一拍頭然後轉身跑掉了,襯衣下襬揚起來,在夏天裡像是盛開了白色的花。
結果還是遲到了。傅小司惡狠狠地瞪了陸之昂,陸之昂咳嗽了幾聲裝作沒看見。可是老師不會裝作沒看見。結果是兩人每人明天交5張石膏人像。
回來的路上傅小司告訴陸之昂說,我挺同情你的,今天晚上要畫10張石膏。
然後陸之昂的腳踏車搖擺了兩下咣噹摔了下去。傅小司自顧自地騎走了,剩下陸之昂坐在路邊大叫啊啊啊啊沒天理。
轉眼就過了十月。天空開始變得高遠起來,立夏偶爾抬起頭可以看到成群的候鳥緩慢的向南方飛去。翅膀覆蓋翅膀的聲音在天空下清晰可辨。
每個星期都有考試,這個學校以接近100%的本科升學率在全省幾乎無人不知。所以,在這個學校裡如果要進入前十名的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所以立夏覺得每天都累得要死。七七是藝術生,而且和自己不是一個班的,她在七班,而立夏在三班。三班和七班在整個年級都是最有名的兩個班級。七班是出了名的藝術班,這個學校進來的藝術類考生幾乎50%都在這個班裡,所以在馬上到來的藝術節裡,七班的學生幾乎全部報了名。而三班集中了所有高分數的學生,每次考試的前十名裡面三班的學生會佔到8個,而前一百五十名中三班的學生會佔到66個。三班一共66個人。
所以立夏很多時候都覺得自己和七七生活在兩個世界裡。七七是學國畫的,從小開始畫金魚畫蝌蚪畫對蝦,一朵一朵的牡丹在夏天裡盛開在宣紙上永不凋謝。而自己在初一的時候畫了一年的素描,初二開始不去上美術課,初三徹底把畫筆和畫紙丟掉。但是立夏從來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好,這個世界是公平的,換來的結果是立夏的文化成績考了全縣第一,於是順利地來了淺川一中。而且在開學到現在兩個月裡的四次大型考試裡面都在全校的前十名裡面。立夏對自己說,恩,這也是很不容易的。
吃飯的時候七七問起立夏的情況,立夏說很好啊就是學習忙有點累。七七問有什麼新的朋友麼?立夏搖頭。風扇呼呼的聲音在頭頂越發地響亮,立夏覺得氣溫依然很熱,十月應該算是秋天了吧,看來秋老虎無論公母都很厲害。
七七瞪大了眼睛,她說,我還以為你一直沒來找我是以為班上很多新認識的朋友需要照顧所以沒空呢。
第二部分 1995夏至·香樟·未知地(3)
立夏扒了兩口飯,說,我哪有你那麼厲害,而且我班上的人都是讀書機器,你和他們說話你會聞到滿嘴化學公式的味道。
啊,那麼恐怖啊,所有人都是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