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檢討還不是雕蟲小技。想到這層,幫主不禁喜形於色,轉身洗臉時,情不自禁地哼起了小夜曲。
第79節:九號房(79)
幫主不費吹灰之力就一氣呵成長達三張紙的檢討,小如沒抬頭瞧幫主,僅從輕鬆撥動的指頭就可見幫主有多麼的得意。小如翻動紙頁,在幫主準備抽身的時候將它們甩向他的臉,小如拍擊床板的巨響使九號房一片悚然:
“放肆,就講打火機?李管教的裙子呢?”
他們這時才看出來小如是真的生氣了。小如環顧大家問:“你們說,要寫多少張紙?”
“二十張。”
“五十張。”
小如又問:“幾天交稿?”
“十天。”
“二十天。”
“一個月。”
“我綜合大家的意見,十天時間寫五十張。”小如說,“你嘴巴流油,筆頭也一定出水。每天寫五張沒問題吧?強調一點,要全號房一半以上的人透過。”
“噢!”歡呼聲說明小如的“意見”孤立了幫主。幫主拾取飄散紙張的手指不再是張狂的跳躍,而是驚恐的顫抖。
很多時候,人會被自己所迷惑,比如幫主。雖然明顯收斂了張狂,撰寫檢討的那幾天,仍然是捨我其誰的自負。小如覺得幫主的莊重神情過於誇張,彷彿是他的教授在起草專著。
幫主再次交稿的時候,小如和顏悅色地作了認真閱讀。幫主繃緊的心鬆懈下來,欣喜地等待小如的誇獎。小如先讓幫主醞釀得意,然後撂下稿子揉揉臉說:
“寫得很好。不過,要切中潛意識,也就是深挖思想根源的意思。比方說,為什麼要對女管教蓄意攻擊,說不上攻擊吧,至少是想入非非。再結合對過程的虛構,深刻檢討不該有的骯髒思想。”
小如是心平氣和說這番話的,以至於沒人在意他跟幫主的交談內容。小如看到幫主的得意凝固在臉上,痛苦加上曲意逢迎,使本來就猥瑣的臉更加醜陋不堪。小如湧出幫主覺察不到的愜意,他和藹地說:“不要急,慢慢寫。”
幫主終於明白,小如並非要什麼檢討,乃是給他施加壓力。幫主不再重寫,雖然每天都眼前鋪著紙、手上握著筆。當然,這瞞不過小如,他從幫主飄忽的眼神得出結論,幫主在選擇對策。九號房兩個死對頭在做相同的事:揣測對方的心思。
幫主把蓄謀已久的反抗付諸實踐,是一個正午。在午飯和午睡的間隙,指導員從監窗巡視而過,幫主看準指導員的目光落到他身上,大喊“報告”。幫主說:“梅小如逼我寫檢討,要寫五十張。寫了一遍又一遍,我實在受不了。”
幫主的後一句話是哭著講的,並淚流滿面。幫主的形象把指導員例行公事的腳步固定了,說了一句幫主期待中的話:
“大學生,怎麼回事?”
與目瞪口呆的氣氛不相稱的是,小如顯得從容不迫,僅一句話,就讓幫主面如土色。小如對幫主說:“把你的檢討拿給指導員看吧。”
幫主後悔不迭,但被逼到了絕路,指導員已經向他伸手了。幫主踮起腳尖,將冗長的檢討舉上監窗,他看到指導員齜牙咧嘴了一下,沒聽清具體內容,但他肯定指導員的咒罵跟自己有關。
廢棄多時的喇叭整個下午聒噪不斷,指導員放大的腔調透過線路震盪了每一個號房,他著重批評九號房解小飛的下流行徑,號召全體人犯端正思想重新做人。指導員的講話結束,順便播放了一首《希望的田野上》。當喇叭出現關閉電路的咔嚓聲,指導員就出現在九號房的監視窗。幫主上天無路下地無門的慌亂勁頭讓指導員心花怒放,指導員說:“我講了老半天,汗水不能白流。你們對照監規,除了九爺、羅光緒,每人寫一篇心得體會,小如先看,過關了再交給我。”
指導員的話震驚了九號房,從幫主的經歷大家看到任務的艱鉅。監視窗空蕩蕩的,早不見了指導員的蹤影,所有的目光自然就集中到小如身上。小如什麼也沒說,鋪開紙動手寫體會,目光也就紛紛散去。
第一個交稿的是帥哥,東倒西歪的一張紙,“學者多指教。”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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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如笑笑,拿起筆把錯別字改正過來,就壓在自己的稿件下。在帥哥的鼓勵下,獨眼、刀疤和黑臉都交了卷,他們也學舌說:“學者多指教。”
接下來交稿的是中立派,像影子那樣生活的幾個,小如甚至叫不出他們的名字來,只知道他們的案件懸而未決。
幫主交稿的時候,和小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