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找貨是爺爺。您手裡拿著名畫兒去抓現錢,肯定賣不出好價錢。自然,當有人急等用錢,萬不得已才出手名畫兒時,也肯定是低價收活兒的機會。“泥鰍”當然不肯露出自己是山窮水盡才賣這幅畫兒的。他閉上眼,想了一圈兒自己認識的玩畫兒的,末了兒想到了韓默。
韓默自己畫畫兒,也玩畫兒,他有個叔叔是香港的億萬富翁,前些年搞房地產發了財,眼下正在搞藝術品投資。韓默沒少幫他在北京買畫兒,當然韓默覺得自己還嫩,一般大名頭畫家的畫兒都是由他舅舅吳繁樹來過眼和交易。
這點兒事瞞不了“泥鰍”,所以“泥鰍”把那幅齊白石的畫兒拿給韓默的時候,特地編了個故事講給韓默聽:“兄弟,這幅畫是從我爸爸那兒傳到我手裡的。我爸爸當年是牛奶公司奶站送牛奶的。說這話,你肯定不知道,過去北京人喝的牛奶都是用小白玻璃瓶裝的,瓶口蓋著一張紙,用猴皮筋勒上。那會兒一般人喝不上牛奶,訂奶的都是有身份和有點兒地位的人,再有就是產婦和病人。齊白石當然是有身份的人,他訂著奶。當時訂奶的人家,院門上都裝著一個小木箱,送奶的把奶瓶放在木箱裡。可是衚衕裡常有壞孩子偷奶。有一年,齊老爺子家門口的牛奶瓶連著幾天都讓人給偷了。那天,我父親正好給他家送奶。老爺子家裡人跟他說了,從此,我父親每次給齊白石送奶,都直接送到院裡,放在他家的窗臺上。一來二去,齊老爺子跟我父親成了熟人。有一天,我父親送奶,正趕上齊白石老人畫畫兒,他為了感謝我父親多年來的關照,就把這幅畫送給了我父親。”
“泥鰍”編的這個故事有鼻子有眼兒,不是知根知底的人聽了,十個有九個人不會起疑。其實,他爸爸是送奶的,這沒錯兒,三年困難時期,他小時候跟衚衕裡的那幫孩子偷過奶也沒錯兒,可他把這些都摻和到一塊兒,安在齊白石老人那兒了。您說這不是猴兒拿蝨子,瞎掰嗎?可是韓默聽了,信以為真了。
“這幅畫多有意義呀,您應該留著它!”他對“泥鰍”說。
“我不是打算買房嗎?當然,你也會成全我。”“泥鰍”的瞎話張嘴就來。
“您打算賣多少錢?”韓默問道。
“你是玩畫兒的,我不說,你也知道現在拍賣市場上齊白石的畫兒是什麼價位。這幅是他的精品,不跟你多要,一百五十萬,多嗎?”
“一百五十萬?”韓默遲疑了一下,嘀咕道,“要現金嗎?”
“當然。在底下走畫兒,哪兒有不給現金的。”“泥鰍”用非常老到的口氣說。
“那這個價位高啦。”韓默當然也知道書畫買賣有討價還價一說。哪兒能“泥鰍”說出一個價兒,他就接著?
“泥鰍”笑道:“韓默,我跟你要的可是朋友價兒。我知道這兩年,名頭兒大點兒的畫家的畫兒,都由你舅舅老吳把著,你光啃骨頭喝不著湯。這回我想讓你不過他的手,直接給你叔叔。我開價一百五十萬,但只要你一百二十萬,留出三十萬的縫兒給你,你看怎麼樣?”
“泥鰍”的這一招兒挺靈,韓默琢磨了一下,活動了心眼兒,當下收了這幅畫兒,並跟“泥鰍”訂了君子協議,這事兒由他直接經手,不再找第二個人了。
兩天以後,韓默把一百二十萬現金打到了“泥鰍”的賬上。“泥鰍”又找焦三作揖,跟他借了三十萬,湊夠一百五十萬,按老七說的日子,把欠他的債還了。
卻說韓默花了一百二十萬買下那幅齊白石的畫兒以後,心裡又盤算起來,這兩年,拍賣市場上,扛大鼎的當屬齊白石的畫兒。按現在的走勢,兩年以後,齊白石的畫兒價位還會攀升,他幹嗎這麼急茬兒,要以一百五十萬勻給他叔叔呢?再等兩年,也許這幅畫兒能值五百萬,到那會兒再勻給他叔叔也不晚呀?再者說,他現在也不等著用錢。這麼一尋思,韓默蔫不嘰兒地把這幅畫兒私藏了。
自打韓默手裡有了齊白石的畫兒,他便十分留意齊白石的畫兒在市場上的行情。一次,他跟幾位玩畫兒的“畫蟲兒”在一起聊天,大家說到了拍賣市場上假畫兒的事兒,其中一位爺說:“現在齊白石的畫兒假的挺多,就連有名的拍賣公司都拍齊白石的假畫兒。”他點名道姓地說出了買主和賣主。
韓默聽了心裡犯起嘀咕來:“泥鰍”賣給他的畫兒是真是假呀?他對“泥鰍”的為人並不十分了解。這之後,他又跟圈兒裡的人打聽了一下,“泥鰍”的口碑和人緣並不太好。
韓默畢竟年輕,搭上他的心縫兒不寬,得知這些資訊以後,他的心懸了起來,正在這時候,他透過舅舅吳繁樹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