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蹙眉,稍微退開些許。
“那人啊,是原來的太子殿下!”她忽然變了臉,開始咬牙切齒,“是太子殿下啊!他們是兄弟啊!怎麼能?怎麼能做出這麼骯髒的事!?”
“我的子昱哥哥怎麼會做出這麼骯髒的事!?我的子昱哥哥怎麼會愛上一個男人!?虞妃說的沒錯,那個太子就是狐狸精變的!那是個妖孽!皇上被他用妖術迷住了!我要燒死他!我要統統燒光!我要他不得好死!魂飛魄散!”
“你燒了那些畫像?”我退後一步,冷冷地看著她。
靜婉咯咯直笑,說:“是啊,我都燒了,一把火全燒了!燒光了,那個男人就不見了,皇上就不會被他迷住了……”
她絮絮叨叨,說到最後不知在笑還是在哭,我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靜婉是個愛耍心機的女孩,我雖不怎麼喜歡她,卻也得說她並不是壞,只是無可救藥地愛上了甫子昱。
但是感情的事難辨對錯,甫子昱全然不顧我的情面將她打入冷宮,可以看出他有多憤怒,就算再去求情,這件事情也不會有第二個結局。
靜婉的事情過去之後,甫子昱好長一段時間眼裡都冷冰冰的,動輒發怒,搞得底下的官員苦不堪言。
有人要我去勸勸皇上,或是探探口風,我的心情也不好,更何況依著我和靜婉的親戚關係,甫子昱看到我只會更生氣,於是便不鹹不淡地拒絕了。
日子就這樣過著,直到有一天,我們派出去的探子忽然帶來了杪冬的訊息。
他們寫了很多,我恍恍惚惚地看著,腦海裡反反覆覆迴盪的卻只是一句話——
原來那個少年,真的沒有死。
好不容易看完,我放下信紙,抬頭看了看倚在窗邊的甫子昱。
他直直地看著窗外,臉上的神情看不出一絲開心,反而沉頓頓的,眼神陰鬱地嚇人。
“子陽醒過來了……”他像是夢魘般喃喃道,“可是朕卻希望他永遠都不要醒來……”
我移開視線,微微垂下眼。
我發現我能明白他的感覺。
在看到信的一瞬間,我也是這樣在心裡想著,要是那孩子一直睡下去就好了。
一直睡下去,不要醒來,這樣,就誰也得不到他了。
“父皇當了藥人……”甫子昱似乎回了點神,又看起手上的信,他沉默了一會兒,淡淡地說,“如果朕去,朕也可以當藥人。”
如果是我呢?
我不禁這樣想。
先皇養過藥人,我見過一次。
他們吃的喝的全是劇毒,每時每刻毒都在發作,我看見他們趴在地上痛苦地哀叫,一邊的太監讓我不要亂碰,告訴我說這些人都被點了穴道,如果不小心解開他們的穴,他們就會千方百計地去尋死。
這樣的痛苦,我是否可以忍受?
或許可以。
我又搖了搖頭。
其實考慮這些一點意義也沒有,因為這種“如果”,原本就不存在。
再次把信看了一遍,我把它扔進火爐。
原來杪冬是被藥王帶出宮,帶回了雪山。順帝一路追去,卻被攔在山下不許上去。
他硬闖無果,只好站在山下等,不吃不喝地等了三天,直到暈過去才等到流筠出來。
杪冬的毒需要至親的血當藥引來解,流筠因為服過什麼稀奇的藥不夠資格,所以才讓順帝上去。順帝當了藥人,慢慢地以血置血,直到前些天杪冬醒過來了,這些被藥王發現拘在雪山做苦工的探子才被放出來。
所以到現在,才得知他們的訊息。
沒過幾天他們又傳回訊息說杪冬大概還要在山上治上三年才能痊癒。
不過這些已經不重要了。
我撤了他們的任務,從此不再關注那個少年的訊息。
三年的時光不知不覺就過去了。
有很多事情在刻意的忙碌中模糊了顏色,所以當甫子昱說要去汴京微服私訪時,我沒做多想地就去做了準備。
二月的汴京是個熱鬧的地方,這座城市有名的紫瓊花開得正豔,我看著那些細小的紫色花瓣從枝頭落下,隨著一陣輕風,就揚起一片紫色的迷霧。
順著風吹過的方向轉過頭,我一下子看到在流逝的人海中,那張彷彿在上輩子的夢中才出現過的臉。
我已經不記得那一個瞬間,自己心裡想的是什麼了。
靜靜站在人群中的少年一點變化也沒有,還是那樣精緻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