菌子,煮粥可香了!”蘭德儼然一個管家婆口吻。如菁這才注意到蘭德從貴州買來的柴米油鹽等生活用品已經擺好,旁邊還放著半盆,混著雞蛋皮的爛雞蛋。如菁心裡一酸。
“你就把這個送給人家呀?”如菁指著爛雞蛋笑著問。
“這裡比你想象的要貧窮、落後得多,你一定要記住:第一,不要浪費食物;第二,要尊重當地習俗!”蘭德收斂了笑容,認真地對如菁囑咐道。
“明白了!”如菁一邊點頭,一邊接過蘭德遞給她的一大碗雞蛋羹,坐下來認真的吃著,時不時撿出混在裡面的雞蛋皮。
“吃完了,我帶你去享受這侗寨的美妙!”蘭德感到如菁骨子裡的善良,他真的希望在她最後的時光中,給予她更多的快樂。
飯後,他們沿著寨子裡的青石子小徑,走在古榕樹的晶亮綠蔭裡,掠過一棟棟灰黑色、斑駁的木樓,時不時從樓裡傳來母雞的“咯咯”聲,徒增山寨的靜謐。偶爾看到,一兩位老人坐在樓前,一身自制的藍布褲褂,腰間扎著黑色的腰帶,頭上圍著一條圍巾,有的還抽著竹煙管,滿臉的褶皺,眼神裡,沒有慾望,寧靜、安詳。不知為什麼,如菁想起了那首詩: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突然,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夾雜著鐵桶碰撞,從另一條小路傳過來,如菁轉過身一看,兩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一前一後挑著水,發白的粉紅小褂,已經退了色的靛青褲子,鬆垮垮地懸在小腿上,油黑的腳丫,突出白亮的指甲,踩著青石子的小路,就這樣一路歡笑地急急走來。近了,如菁看清楚了,黑亮的頭髮、一個梳著小辮子,一個梳著翹翹的小刷子,兩張黑紅、飽滿的臉上,一雙大大的、黑白分明,一眼就能看到底的眼睛,這明亮,卻荒蕪的眼睛,讓如菁感到心痛痛的。
如菁向她們揮揮手,剛要開口,她們卻挑著水從他倆面前跑過去了,直到遠處,兩個小姑娘才放慢腳步,勝利地笑起來。如菁拉著蘭德,向前追去。剛一逼近,兩個小姑娘又跑了起來。如菁拉蘭德放慢了腳步,她怕這堅硬的青石子硌痛她們的腳掌。就這樣,他們跟隨小姑娘拐進了一個陳舊的木樓,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坐在美人靠上做針線,不時地咳嗽兩聲,顯然身體不是很好,兩個小姑娘躲在門後,笑眯眯地窺視著蘭德他們倆。蘭德微笑著用侗語打著招呼,那女人趕忙站起來,熱情地招呼著。如菁環視了一下屋內,黑黢黢的房頂,用樹枝編成的牆壁抹上泥巴,被火烤的泥巴已經脫落,從縫隙中進來的陽光肆意地分割著室內的黑暗。如菁笑著問那兩個小姑娘:“今天,你們怎麼沒去上學呀?”
小姑娘立刻把頭縮了進去,不一會兒,又探出一個腦袋,大著膽子說了一句,又用手指了指門外背陰下的木桶,如菁這才注意到桶裡裝著綠乎乎的液體。蘭德看如菁什麼也不明白,就拉著她走下木樓。如菁迫不及待地問:“小姑娘說什麼?似乎她們能聽懂我的話?”
“她說,早就不去上學了,她要染布!”蘭德看著遠處,淡淡地,有種無奈地說。
“她們不上學?是家庭困難嗎?不是有九年義務教育嗎?這種綴學很普遍嗎?”如菁急切地一連串地發問。
“落後,讓他們感到上學的無用!”蘭德茫然,痛楚地說道。
如菁感到蘭德心中的痛,她不好再問,但是她心裡有更多的疑問:上學無用,怎麼講的通嘛?她默默地跟在蘭德的後面走著,她覺得穿著旅遊鞋的腳踩在青石子上,還是很硌的。
“快走,咱們到風雨橋上玩去!”蘭德換種愉快的口吻招呼著悶悶的如菁。
出了寨門,四周碧綠的山巒圍攏過來,白雲如帶,遊曳山巔,腳下“嘩啦啦”的溪水,蜿蜒前行,有種說不出的默契。沿著溪水走不多遠,小溪就匯入了寬闊的江面。一座黑亮樓廊橫亙江上,中間、兩端共有三座樓,中間最高,大概有五米,宮殿式五簷四角尖頂,頂端配置葫蘆寶頂,整個廊橋小青瓦封頂,黑色的杉木橋樑,有些彎曲,彷彿難承重負。
“這就是風雨橋嗎?”如菁問正在朝江裡扔石子的蘭德問。
“對!這座風雨橋已經快二百歲了!”蘭德笑著說。
如菁小孩子似的跑起來,爬上幾級臺階,跑上杉木板的橋面,發出“咚咚咚”的聲音。跑過橋頭樓,嚇了如菁一跳,原來幾位老人正坐在橋上靠椅上,眼睛都齊刷刷地看著她,彷彿她是個怪物。如菁一時不知該怎麼辦才好,蘭德走過來,笑笑拉過她,說:“你咚咚地跑,打破了老人的寧靜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