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莫名感覺,這位殿下嘴上雖然說著不急,有心人還是可以聽得出對方口氣中流露出的那一絲淡淡的遺憾,正在心裡琢磨的時候,就聽太子嘉獎道:“這次的差事,你們做的不錯。”
回過神的沈惟敬謙遜道:“不敢當殿下誇獎,全是魏公公機智權謀,草民只是從旁輔助。”聽到他自稱草民,朱常洛微笑著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深深淺淺的大有深意。
這時進來送茶的王安,在聽到魏朝兩個字的時候,臉已經變得有些說不出來的古怪。其實他剛剛在殿外已經迫不及待開啟了沈惟敬送來的那個布包,然後他就明白送他東西的這個人是誰了……說起那東西也算稀罕,是一面小小的鏡子,照人如水般清析無比。
做為大明萬曆朝司禮監秉筆大太監黃錦公公的唯一在傳小弟子,論眼光見識來講王安已是少有人及,當然識得這是來自海外佛朗機人的手筆,在大明有個很上道的的名字叫西洋鏡。在時下明人眼中,這西洋鏡一直是極為稀罕的東西,傳說中得一面可值千金,還是有錢沒處買的那種。西洋鏡在大明皇宮同樣的不遑多見,以王安多年當差的經驗,僅知的也就在儲秀宮鄭貴妃那裡有這麼一面。
雖然自已手上這面就比小孩的手掌心大不了多少,但是勝在小巧玲瓏可愛,拿到手就讓人捨不得放下,王安從心裡往外喜歡的。,可是隨後在看到鏡子背面的時候,好心情瞬間直落千丈……鏡子背後刻著一個人象,只是寥寥幾筆卻勾勒得生動傳神,上邊一個活生生魏朝正得意洋洋的衝著他笑!
笑,笑你妹啊!瞬間心情極度不好的王安有種想砸了他的衝動。
“這次去濠境,我要你辦的那件事,可曾辦好?”低頭啜了口茶,朱常洛再次開了口。王安站在一旁伺候,一心在盤算著找個機會出宮一趟,去琉璃廠找個高手匠人把這個討厭的頭象磨了去才好。
“回殿下,基本都已經辦妥,不過……”說到這裡,沈惟敬卻住了口,似乎有些猶豫。朱常洛會意,對王安道:“你先下去罷,沒我的話,不準人隨便進來打擾。”轉頭對他笑道:“可以了,有話儘管說。”
沈惟敬不敢怠慢:“草民這次回來,就是因為這個事情回來的。濠境交接清楚之後羅迪亞乘船返國前,我私下裡找他將殿下的意思,給他複述了一遍。”
朱常洛不動的聲色的聽著,拿著茶杯的手紋絲不動,只是微抬起的眼底帶著幾分興奮的探究:“哦,他怎麼說?”
沈惟敬搖搖頭道:“他倒也沒有說什麼,看著有些興致缺缺,只說是等他回國後再給訊息。”
朱常洛唔了一聲,如蝶翅般眼睫撲閃幾下,抬眸笑道:“茲事體大,他雖然是西班牙皇族中人,卻不是親王,只是一個伯爵。這事他是做不了主,必須要等他回去問過腓力二世大帝才會有定斷,也是情理之中。”他雖然不在現場,卻能猜個**不離十,娓娓道來宛如親見。
沈惟敬驚訝之餘肅然起敬,不知不覺間又多添了幾分恭敬:“殿下說的是,一切確實都如您所料。”
朱常洛似笑非笑的眼光在他身上轉了一圈,“你這次回來,是他已經有了回信麼?”
沈惟敬呵呵一笑,伸手從身旁拿過一個長長的盒子,開啟蓋子取出一物雙手呈了上去:“殿下請看。”
這是一面長長的橢圓形鏡子,通體用黃金裝飾,鑲有各色寶石,做纏枝花紋,鏡面清光煜煜,如寒月臨凡,將朱常洛一張臉照得纖毫可見。沈惟敬很努力很努力的想從太子殿下的臉上找出一絲歡喜驚歎的表情,事實證明,他錯的離譜,後者沒有半點驚訝,好象放在他眼前的只一個常見的普通之極的物事,完沒有半點稀罕的意思。
“這還真是西洋鏡。”看了一眼這個東西,朱常洛心裡呵呵笑了一聲。
其實玻璃這個東西早在大明朝幾百年之前早就有了,只不過那時的玻璃是鉛鋇玻璃,因為材料和工藝的問題導致玻璃雜質較多,燒出來都是半透明的東西,只能用來做琉璃瓦使用。而做鏡子需要用透明無暇的純度極高的玻璃,則是由歐洲人也就是明人統稱的佛朗機人最先製作出來的。
朱常洛不稀罕那是因為他是二世為人,這種東西在他眼裡自然沒什麼稀奇。但是這個不妨礙他明白一點,在這個時代,想要擁有這樣一面光亮透徹的玻璃鏡子是何等的珍貴!別說飄洋過海重洋萬里的來到大明朝,即便是在歐洲上層貴族擁有這樣一面的鏡子,也是當仁不讓可以拿來炫富賣貴的不二資本。
不過朱常洛還是挺高興,當然不是因為這個鏡子,而是送他鏡子的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