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那林孛羅一臉笑容比天上的陽光還燦爛,在空中向自已伸出一隻手……這一瞬間時光扭轉,亦如當年在赫濟格城一樣,大哥也是這樣奮不顧身的一躍,也是這樣的一隻手,握住絕不僅僅生死。
身體反應遠比思想的要快的多,眾人一片驚呼聲中,葉赫身如鷹隼般縱身而起,在空中與那林孛羅緊緊擁抱在一起,從空中滾落草地哈哈大笑。不知為什麼,除了感受到來自兄長身上的熟悉溫暖的同時,也感受到來自他身上鐵甲傳來的生冷冰寒,這種感覺讓葉赫覺得既熟悉也陌生。
大汗這一手馬背騰挪極是精妙,不是馬術精妙者絕對施展不出來,而兄弟重逢這一幕更讓諸多軍兵看得驚心動魄之餘更覺感動。新任汗王那林孛羅露的這一手精妙馬術固然漂亮之極,而葉赫表現更令他們目眩神搖,一陣短暫的安靜後,所有軍兵們不約而同抽刀向天,一齊縱聲喝采,聲音如擂戰鼓,雄壯激越,響遏行雲。
離他們不遠的地方,一直有一個人靜靜的看著這一切,眼神若有所思,臉色陰晴不定。一直到那林孛羅拉著兄弟的手,率大隊人馬歸城後,嘴角終於露出一個神秘詭異的微笑,隨即打馬消失在茫茫草海之中。
城內比城外來得熱鬧,大街兩旁一片人山人海摩踵疊肩。身為海西女真一份子,誰不想親眼目睹一下這位草原上傳說的戰神風采。等看到汗王那林孛羅攜著一個黑衣少年進城,光憑那挺拔如鋼,銳利如鋒的身姿,人群中已經瞬間爆發一陣叫好的歡呼聲,當看清葉赫面容後,城內無數少女的心裡瞬間如同藏了三兩隻小兔子,火辣辣的眼神恨不能從葉赫身上穿出幾個洞來。
葉赫帶著笑,在人山人海中跟著哥哥一路前行。撫順城很大,看得出來雖然經過刻意收拾過,但是破瓦殘垣,焦土遍地,一派大戰過後情景,觸目驚心的一灘灘凝固後變成褐色的血漬隨處可見。再見道路兩旁拍手歡笑的大多都是女真族人,也有不少的明人都隱在暗中,見到自已時眼底全是壓抑不住的驚惶痛恨之色,將這一切默默看在眼裡,葉赫心裡喜悅瞬間消了大半。
那林孛羅心裡也頗不是滋味,這一路行來他忽然發現,原來自已這個兄弟居然在族人心中竟然有這樣的聲譽和地位,眼看自發前來迎接的人越來越多,原來掛在臉上的笑容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經蕩然無存,心裡卻多了些莫名的顧忌。
自從攻下撫順城,已經戰死的張成胤的總兵府就成了那林孛羅的臨時居處。
那林孛羅只將葉赫走後的草原上發生的諸事一一提起,對於自已出兵侵明和父親的死因卻一字不提。葉赫心不在焉的聽著,隨口將自已在明朝的一些事說了些,對於自已是如何九死一生逃出來的事也是一字不提。
用不了多久,兄弟二人忽然都沒有了話,空曠的大廳內沒有任何聲音,當難言的沉默變成令人窒息的氣氛時,二人忽然不約而同的開了口。
“我有事想要問你。”
“我有事要和你說。”
二人眼光一碰,都是一個愣神,葉赫一伸手:“大哥先說罷。”
那林孛羅忽然覺得有些不自在,垂下眼神,吐出一口氣:“你要節哀,阿瑪他已經殯天了!”
“什麼?”不敢置信的葉赫騰身而起,目光在兄長的左臂之上找到纏著的一塊黑紗,再看廳外軍兵左臂上都有黑紗,乍聞惡耗,葉赫只覺得天旋地轉,眼前一陣陣發黑,牙齒開始不受控制的劇顫,不小心磕破了嘴唇,唇齒間盡是血腥之氣。
趁著昏昏欲倒前最後一線清明,紅了眼的葉赫一字一句道:“……阿瑪,他是怎麼去的?”
別過了頭不敢看葉赫噴火的眼睛,那林孛羅放低了聲音:“阿瑪有病你是知道的,這幾年熬下來,已經是油盡燈枯。就那麼去了,走得很安祥,沒有任何痛苦。”
一句油盡燈枯,讓葉赫心裡頭好象有無數把刀在不停的攪動。自已從小被沖虛真人帶到龍虎山學藝,對於父親的記憶已經非常模糊,但能記起的全是他對自已諸般愛護關心,就連自已上了龍虎山,他也是每年託人不遠萬里,送來金銀衣物還有吃食,讓他絲毫沒有覺得孤單。
世上最苦之事,莫過於生離死別,想到從今以後再不會有那一雙生著厚厚刀繭的手,可以握著自已的手摸著自已的頭,給自已溫暖和力量,葉赫只覺得一陣摧心傷肝大痛,喉間血腥氣濃烈無比,而身體卻變得輕飄飄的,如同驚濤駭流中一葉小舟,幾個兇猛的浪頭打來,便再也支撐不住,搖搖蕩蕩的就沉了底。
耳邊似乎傳來各種焦急的呼喚,葉赫卻不想再給予半分的理會,他覺得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