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名弟子驟得自由,急忙退到一邊。
我未及答言,唐儀上前一步,斷然道:“且慢,閣下有事便應當面言明,如此鬼鬼祟祟不覺得有失身份麼?”
左迴風的目光始終不慍不火地落在我身上:“我此來並無為敵之意,唐門與左家之間的恩怨,你我大可留待明日在天下豪傑面前一一清算,至於現在……”他唇邊浮起微微的揶揄:“此處是你的地盤,又不是左家莊,左某尚且不懼,你身為掌門,難道連單獨說幾句話也不敢?還是說……”他信手一指唐儀:“未得屬下允許,你什麼也不能做?”
人前暨越是大忌,唐儀的臉色頓時有些發青。
他在激我,可是所說也都是實情。
我望著他,左迴風的眼神冷靜而睥睨,局面明明控制在我手中,然而他輕描淡寫地坐在那裡,就好像一切都已盡在掌握。
我默然半晌,點了點頭:“不錯,你敢來,我為什麼不敢聽。”
我吩咐本門弟子不得與左迴風帶來的人起衝突。唐儀顯然還是不放心,深深看了我一眼才離開。
當然明白他在擔心什麼,其實唐儀,你用不著擔心,風影的解藥根本不在我身上,我早已把它藏了起來,藏在任何人也找不到的地方。
當斷不斷,必受其害,這些我都清楚;我想,左迴風心裡一定比我更清楚。
門被輕輕帶上了,於是偌大的議事廳裡只剩下兩個人,變得空曠而安靜,幾乎可以聽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不過幾日前還在相擁而眠,沒有人比我更熟悉他的心跳與氣息。
左迴風從座位上起身,負手來回踱了幾步才淡淡開口:“秋,你給我添了不少麻煩,雖然早知道你一旦急了就會不擇手段,還是沒想到能折騰到這種地步。”
他的口氣倏然轉冷:“連下毒相脅都用上了,當真不愧是唐斐的兄弟,手段一摸一樣。”
果然來了。
我站在原地,平靜以對:“不錯,我手段卑劣,只是比起令尊來還差得遠。”
“確實差不少。”他笑了笑,目中卻殊無笑意:“即使我兩不相幫,你還是贏不了,何況你還用盡手段,生怕我不去幫他。”
我冷笑,即使我用盡手段求你幫我,你會嗎?如此淺顯明白的道理豈非心照不宣。
可是左迴風似乎並不這麼想,他盯著我的神色變化,毫無點到即止的意思:“你賠上自己又賭上整個唐門,難道就不曾想過一旦落敗時會輸不起?”他緩緩搖頭:“你贏不了他的,唐秋,無論生死,輸的人都是你。你連半點餘地都不肯留下,究竟把我當作什麼,把你自己又當作什麼?”
我幾乎想別過頭不去看,他寒冽深遠的目光裡有似曾相識的探究與期待。他的期待註定會落空。
一陣煩躁湧上來,又被強壓下去,我漠然道:“那天晚上講得還不夠清楚麼?你是你,我是我,我的輸贏生死不勞掛懷,更不需要你來教訓。”
“那天晚上?難為你記得這麼清楚。”左迴風眼眸變暗了:“你當時好象忙得很,既要忙著陪寢,又要忙著用毒。我幾天來常常在想,一直以來都只會推拒的人,何以那天晚上居然肯留下來……”他似笑非笑地打量著我,語氣裡突然帶上了惡意:“看不出來,你為了報仇,為了不動聲色地瞞過我,竟能犧牲至此。”
牆壁和地板似乎晃了兩下,腦中的弦猛然繃緊,緊得額頭幾乎隱隱作痛起來。
一瞬間,想到的不是眼前的左迴風,而是褚隱南當日混合了嘲諷和憐憫的聲音:
“從唐夢死去那一刻起,你已經輸了。”
已經輸了……
連擷藏的記憶裡的最後一夜,也淪落到如此不堪。
左手不知不覺捏成了拳,指甲深深地陷進了掌心裡,卻沒有感覺;這才知道,在心底連自己也不曾察覺的角落裡,我其實還偷偷抱著希望。
左迴風的視線一直死死鎖在身上,觀察著我每一寸反應。我抬起頭冷冷地看著他:“你幹冒大險闖到這裡只是為了說這些?那就聽好,我根本不在乎你會怎樣,我只要左益州死!他一天不死,我就一天不會給你解藥,你與其在這裡浪費時間,還不如回去擔心自己!”
話一出口,連自己都吃了一驚,這樣淒厲到近乎絕望的聲音真的出自我的口中?
左迴風的表情沒有變,瞳孔卻猛地收縮了一下,冷逾冰雪的陰翳迅速掩去了所有情緒。
很冷,無法自制地退後一步,用指甲竭力劃過掌心,還是很難讓自己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