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一直認為成功之人必有其過人之處,左迴風的有些過人之處,的確是旁人所不能及的。還有,根據“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的道理,若在左家莊與這個看似英雄,實為無賴的人多處上幾個月,我應當會變成一位大人物,至少,忍人所不能忍的功夫定會爐火純青。
於是,左大莊主幸福地睡了一場酣暢淋漓的午覺,直睡了兩個多時辰,雙手並用,一隻搭在我的腰上,一隻握著我的手。而我對自己居然迷迷糊糊也睡過去這一點,同樣佩服得五體投地,簡直佩服得又想去咬被角了。
我醒來時,左迴風已經醒了,一睜眼又是一個鼻尖對鼻尖嚇死人的狀況,我本能地往後遠遠一縮,若不是床夠大一定會掉下去。
左迴風眼角眉梢盡是春風,染得一室皆春,他朝我這邊挪了一下,輕輕把我拉過來些,看了看窗外的太陽,低聲道:“已是申時了,你睡得好麼?累不累?”
他又在玩什麼花樣了?我懷疑地看看他。這種肉麻兮兮的語調不象他的口氣。
“被我抱了這麼久,你身上酸不酸?”聲音越來越肉麻,越來越不象他,我覺得身上麻麻的,起了許多雞皮疙瘩。
“你……”又在算計什麼?
我的話被門“砰”地一聲開啟的聲音打斷了,權寧站在門口,一臉的不敢置信。他看看左迴風,再看看我,來來回回看了幾次,臉上的不敢置信漸漸變成了傷心,大眼睛開始一點點變得水汽朦朧,誰有這個本事把他欺負哭了?一定又是左迴風。我心裡大為不忍,正想安慰他兩句再問問緣由,左迴風卻先我一步開口了:“你進來之前怎麼不曉得先敲門?成什麼樣子。”聲音淡淡的,裡面結了一層凍死人的冰霜。
權寧不說話,眼睛裡的水汽滾了幾滾,終於滴滴噠噠落下來,之後轉身就跑,連門都忘了關。
我狠狠地瞪了左迴風一眼:“你對他做了什麼?他是你表弟啊!”左迴風凝視著門口,把我抱得比剛才更緊了一些:“別忙著罵我,你也有份的。”
他悠悠地嘆了一聲:“我也沒有辦法,有些事是拖不得也讓不得的啊……”
我想知道的事情,一直拖到晚上掌燈時分才談起。
唐夢在一週前動身去了唐門,預計十天後到達,左迴風說:“一直到我親口告訴她你一切安好的第二天,她才離開的。我已經暗令人沿路照拂,定保她平安無恙。”
“你對她如此關照,有何居心?”
左迴風搖頭:“我做事,並不是每一件都別有用心,你這位小妹是性情中人,我願意幫她,如此而已;當然,”他微微笑著瞥了我一眼:“我主要是助你。”
我沒有答話,我的本能告訴我,與左迴風探討這方面的問題是不智的。
蜀中已陷入了一片混亂,與三大門派有恩或有仇的各方勢力不斷朝四川雲集,隨即開始互相碾軋,新愁舊恨混合著勾心鬥角和功名利祿不斷地發酵,象漩渦般越卷越大。漩渦的中心卻比較平靜,三方人馬按兵不動,等待時機。
我皺起了眉,按理說,門派間、特別是白道門派間的爭鬥是很少牽連他人的,往往請其它門派中德高望重的前輩作公證,訂下比試方法後通傳武林,這才開戰。唐門算是介於黑白兩道之間,與白道往來便依白道規矩,與黑道往來便依黑道規矩。這一戰開始時還好,如今怎麼變成了這樣?象這種情況,只有企圖渾水摸魚之輩能得到好處而已。就算現在罷手,怕也挽回不了既成的兇勢了。
是什麼人在從中攪和,是唐斐還是另有其人?
不過,我對江湖中這種事情,只有厭惡而已,只要唐門倖存,其它自動自發捲進去的人與我無干。
還有一點不太對勁——
“左迴風,既然你想要的是各方勢力均衡,彼此牽制,為何會允許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你現在是在局外還是在局中?”我緊盯著他的眼睛。
左迴風神色冷漠,完完全全又是那個寒氣逼人不可一世的天下第一莊莊主了:“江湖上均知左迴風現下身染小恙,暫時深居莊中不見外客,此次蜀中之亂,與天盟概不相干。”
“自十九年前雁雲宮之亂至今,武林已平靜太久了,一人之力,難與大勢相抗,非來不可的,就讓它來吧。”
下一句話足以令人吐血:“好了,夜深了,睡覺吧。”
有些事情是開不得頭的,比方說這次午睡。自此每晚左迴風總能找到藉口,而後心安理得地往床上一倒,拖著我作他的千秋大夢。我想方設法擺脫這種尷尬處境,始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