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我這麼長的時間……然後往回走。
我走得很快,留給我的時間已以分秒計算。
路燈下,我看到一個小姑娘,拎著一隻紅色的塑膠桶,默不作聲地站著。
桶裡只有一支紅玫魂,花冠很小,枝葉凋零。
在早春的寒風中,悽清地香著紅著顫抖著。
我說,多少錢一支?問過之後才覺得很機械很沒價值。
無論它是多少價錢,我都會把它買下。
小姑娘說了一個很便宜的數目。
我去拿錢,才發現根本就沒帶錢包。
對不起。
我抱歉地放下花,轉身就走,時間於我,每秒都寶貴。
你等一等。
她在背後喊我,跑過來,把花塞到我手裡說,送給你。
回去把根部剪掉,用火燒一燒,可以開很長時間。
我擎著單獨的紅玫瑰,在黑夜裡快步如飛。
回到辦公室,已經沒有那種可以令我精神抖擻的空氣了。
但我還是習慣性地深呼吸,屋內殘存的〃七〃,還可幫助我多維持一段時間。
若魚,你一定生氣我在最後的這段時間裡,為什麼幾乎沒有想到你?不要怨我,因為我早已想好,把最重要最艱鉅的工作委託給你……就是我的這包文字。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讓自己最好的朋友閱讀這些文字,也許是一種殘忍,但是我想這個世界上,至少應該有一個人知道真相,除了你,我無人可託。
我想,我的遠行,會讓太多的人吃驚。
我不想解釋什麼,每個人都有按照自己意願生活的權利。
按照我的天性,我是什麼也不想解釋的,但我想讓更多善良的人警惕。
我是一個捕蛇的人,我被蛇咬了。
我要用自己的生命向這罪惡抗議。
我要證明,人的意志是不可戰勝的,毒品可以使我中毒,卻無法使我屈服。
護士長、滕醫生、週五。。。。。。請原諒我的遠去。
活著,或者植物人一樣痴呆,或者證明一個陰謀的得逞,對我都是無去忍耐的刑罰。
我和敵人在戰場上同歸於盡。
我渴望安寧。
作為一個戒毒醫生,我誤中毒品的暗算。
這是很悲哀的事情。
幼時,當我看到某個獵人掉進陷阱的時候,我常常想,他為什麼這麼蠢?我現在知道,有些犧牲不是聰明就可以避免得了。
一項偉大的事業,很多時候,是要用鮮血來作祭品的。
現在,我把那些藥片倒在桌上,想仔細看看它們的模樣,我的桌子由於多日疏於打掃,蒙著淡淡的灰塵。
要是平日,我絕不會把入口的東西放在桌面上,哪怕它比現在乾淨百倍,但是,這一次,我不怕。
腸炎和痢疾的潛伏期最快也在一天以後,所以它們對我是無害的。
我輕輕地撫摸著那些光滑冰冷的藥片,指尖有一種輕微的舒適。
我寧靜地想,這就是死亡嗎?就是這些晶瑩的小藥粒,組成了猙獰的死亡嗎?它們的每一粒都是單薄精緻而柔弱的,合在一起,就具備了黑色的剝奪生命的能量,多麼殘酷的事實。
我輕輕地捻著它們,問訊著它們,是這一粒藥片。
會讓我的雙腿失去知覺嗎?對了,一定是這一片,會讓我的心臟麻痺。
那滾到桌邊看起來很謙虛的一片,可能會讓我的胳膊永遠也抬不起來。
在桌面中央聚成小小的金字塔的這一堆,必定具有非凡的效力,會讓我的大腦墮入無底的深淵。
我想,七,你輸在我的手裡了。
我比你更強大,我用死亡戰勝了你。
我輕輕呼喚著,藍斑,我的藍斑。
你再也不會聽命罪惡的毒品,你是清醒而明智的,我選擇了死亡,選擇了一個戒毒醫生應該乾的活,以生命去殉自己的事業,你此時一定是充滿幸福的。
我為自己倒了一小杯水,開始吃那些藥。
我很快但是有條不紊地服下它們,希望自己的死亡也是潔淨和有序的。
味道不好,它們有些酸,吃到最後,簡直是醋的感覺。
假如我在那遙遠未知的地方依然當醫生,我會讓製藥廠把藥的味道,調整得更可口一些,糖衣包得更厚。
也許人家會反駁我說,誰讓你一下子吃那麼多呢?我就說,總是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