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馬亂的,沒人注意到報上這塊小小的自費廣告。
爺爺鬱郁不得志,只得重新看一些普通的病人,養家餬口。
後來解放了。
一切果然如爺爺所預料的,不需要什麼戒菸的方子,簡直像秋風掃落葉一般,所有的大煙鬼,都被強令戒了毒。
大人小孩都唱《戒菸歌》:洋菸本是大毒品,敵人弄來害人民,不讓我翻身。
勞苦人民受它騙,吸上一副大煙癮,田地賣乾淨。
大煙害處說不盡,不戒大煙活不成,它和反動派不能分,全是大敵人,不戒大煙就是死,戒了大煙身體壯,一齊去打仗。
政府發下戒菸丸,不傷身體不花錢,戒菸不為難。
不戒大煙人討厭,戒了煙癮人人敬,全家都歡慶。。。。。。大概是多次向人演示,秦炳抑揚頓挫,就差載歌載舞了。
簡方寧雖說是研究戒毒的專家,但主要注重的是最新的治療方案,對中國的戒毒歷史並不非常明晰,聽得很仔細。
秦炳繼續道來。
爺爺常說自己一輩子練的是屠龍之術,再也派不上用場了。
但他一個治病救人的醫生,對掃除煙毒一事,還是非常讚賞敬佩。
本來他也可得一善終,不想文化大革命時,有人揭出他與國民黨要員過往甚密,且搖尾乞憐,逢迎拍馬,在國共兩軍對壘的時候,他到前線給國民黨指揮官送過藥,延長了他的生命,殺害了更多的革命志士。。。。。。爺爺當時已是古稀之人,長嘆一聲,說,有理有理。
我一輩子治了無數病人,其中壞人絕不在少數。
將他們所作之事,一概放到我的背上,我是萬死不辭啊。
他把我叫到他的身邊,說,你是我的長房長孫,我傳你一件東西。
要是你這一世用不到,就傳給你的兒子,子再傳孫。
什麼時候能用上,我也不知道。
也許永遠也用不上,那就更好了。
但你答應我,不得擅傳他人,不得傳給女子,這是爺爺一輩子心血凝成。
我那時是工廠一個小工人,出身不好,整天陪著挨鬥,心想老爺子,您別給我找麻煩了。
該不會傳我一本變天賬吧?爺爺把一張紙交給我。
我說,就,這?他說,就。。。。。。這。。。。。。我展開來看,都是些藥名。
說,是張藥方?爺爺說,是。
我說,是不是益壽延年,吃了讓人萬壽無疆的?那時候全國盡有人給領袖獻這種方子的。
要是真管用,我們一家就能上天堂。
爺爺說,不是。
這是治一種罕見之病的藥方,只怕全中國現在連一個這樣的病人也沒有。
我說,到底是什麼病?爺爺說,吸鴉片。
我說,您這方子有什麼用呢?您哪怕是有個治聾啞的偏方,也比這風光得多。
現在治好一個啞巴,都說是路線勝利。
爺爺說,是沒用。
可我一輩子,就幹了這麼一件沒用的事,你留著吧,山不轉水轉,也許世風日下,妖霧重來呢。
世界上的事,誰說得準?爺爺說完以後,就飲了他自己配的藥湯。
父親和我,都不是學醫的,也不知他喝的是什麼藥。
第二天晨起一看,他臉已經涼了。
挺寧靜的,沒有什麼痛苦樣。
我把方子拿給我爸看。
他說,燒了吧。
有什麼用?別人看不懂,還以為是密碼。
咱們可說不清。
已經夠亂的了,千萬別添亂。
我就在我爺爺去世的當天,把他傳給我的方子,燒了。
連灰都倒簸箕裡,挖坑埋上,混勻了沙土,最後還跺了幾十下。
秦炳抹抹太陽穴,雖是冬天,他已汗溼雙鬢。
真燒了?簡方寧問。
是。
秦炳答。
也沒留個底子?沒有。
當時哪有這個心眼?生怕毀得不徹底,秦炳說。
你今天來,就是向我們報告這個線索?筒方寧明知對方在賣關於,還是忍不住追問。
因為她已感到,這很可能是一個大有前途的方劑。
那時候,自顧尚且不暇,哪裡管得了什麼大煙鬼的事。
後來,國家安定了,我們都安居樂業了。
有時想起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