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瑞不獲,大家繪了瑞像,朝供香,暮爇燭,敬奉甚虔。瑞督糧未幾,又不免為言路所攻,乃謝病竟去。直至居正沒後,始復召為南京右都御史。一行作吏,兩袖清風,到了神宗十六年,病歿任中,身後蕭條,毫無長物。僉都御史王用汲入視,只有葛幃敝脩,寥寥數事,不禁嘆息異常,當為醵金棺殮,送歸瓊山原籍,買地安葬。發喪時,農輟耕,商罷市,號哭相送,數百里不絕。後來賜諡忠介,這就是海剛峰先生始末的歷史。小子愛慕清官,所以一直敘下,看官不要認做一團糟呢。了卻海瑞,免得後文另敘。且有佳句一首,作為海剛峰先生的讚詞道:
由來賢吏自清廉,不慕榮名不附炎。
怎奈孤芳只自賞,一生堅白總遭嫌。
欲知後事如何,且從下回交代。
…………………………
語云:“服食求神仙,多為藥所誤。”世宗致死之由,即伏於此。夫闢穀為隱者之寓言,煉丹系方士之偽論,天下寧真有長生不老之術耶?況乎年將耳順,猶逼幸尚美人,色慾薰心,尚望延壽,是不啻航舟絕港,而反欲通海,多見其不自量也。迨元氣日涸,又服金石燥烈之劑,至於目眩神迷,白晝見鬼,且命藍田玉等為之祈禳,至死不悟,世宗有焉。海瑞一疏,抉發靡遺,可作當頭棒喝,而世宗乃目為詬詈,微內監黃錦,及大學士徐階,幾乎不隨楊、沈諸人,同歸地下乎?世宗崩而海瑞出獄,觀其巡撫江南,政績卓著,乃復不容於高拱、張居正諸人。張江陵稱救時良相,乃猶忌一海瑞,此外更不必論矣。直道事人,焉往而不三黜,海剛峰殆亦如是耶?
第七十一回 王總督招納降番 馮中官訴逐首輔
卻說穆宗即位以後,用徐階言,力除宿弊。及徐階去位,高拱、張居正入掌朝政,拱與徐階不協,專務脩怨,遺詔起用諸官,一切報罷,引用門生韓揖等,並居言路,任情摶擊。尚寶卿劉奮庸,給事中曹大野等,上疏劾拱,均遭貶謫。就是大學士陳以勤,與張居正同時入閣,見前回。亦為拱所傾軋,引疾歸去。資格最老的李春芳,素尚端靜,自經徐階薦入後,見六十九回,當時與嚴訥同兼武英殿大學士,在位僅半年而罷,春芳於隆慶初任職如故。委蛇朝端,無所可否,因此尚得在位。先是嘉靖季年,諭德趙貞吉,由謫籍召入京師,貞吉被謫,見六十二回。曾擢為戶部侍郎,旋復罷歸。至穆宗踐阼,又起任禮部侍郎,尋升授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貞吉年逾六十,性情剛直,猶是當年,穆宗頗加優禮,怎奈與高拱兩不相下,彼此各張一幟。拱嘗考察科道,將貞吉的老朋友,斥去二三十人,還是恨恨不已。歸罪高拱,持論公允。陰嗾門生給事中韓揖,奏劾貞吉庸橫。貞吉上疏辯論,自認為庸,獨斥高拱為橫,願仍放歸田裡。有旨允貞吉歸休,拱仍任職如故,氣焰益張。春芳不能與爭,依然伴食,只有時或出數言,從容挽救,後來復為高拱所忌,唆使言官彈劾。春芳知難久任,一再乞休,至隆慶五年,也致仕歸去了。
惟邊陲一帶,任用諸將,頗稱得人,授戚繼光為都督同知,總理薊州、昌平、保定三鎮練兵事宜。繼光建敵臺千二百座,臺高五尺,睥睨四達,虛中為三層。每臺駐百人,甲仗糗糧,一律齊備。險要處一里兩三臺,此外或一里一臺,二里一臺,延長二千里,星羅棊置,互為聲援。又創立車營,每車一輛,用四人推輓,戰時結作方陣,中處馬步各軍。又制拒馬器,防遏寇騎,每遇寇至,火器先發,寇稍近,用步軍持拒馬器,排次面前,參列長槍軍,�筅軍,步伐整齊,可攻可守。寇或敗北,用騎兵追逐,輜重營隨後。且以北方兵性質木強,應敵未靈,特調浙兵三千人,作為衝鋒。浙兵到了薊門,陳列郊外,適天大雨,由朝及暮,植立不敢動。邊兵見了,統是瞠目咋舌,以後始知有軍令。自繼光鎮邊數年,節制嚴明,器械犀利,無論什麼巨寇,都聞風遠避,不敢問津了。極寫繼光寥寥數語,勝讀一部練兵實紀。復起曹邦輔為兵部侍郎,與王遴等督御宣府大同。都御史慄永祿守昌平,護陵寢,劉燾屯天津,守通州糧儲,總督王崇古、譚綸,主進剿機宜,戴才管理餉運,彼此協力,邊境稍寧。乃值韃靼部酋俺答,為了色慾薰心,釀出一件蕭牆禍隙,遂令中國數十百年的寇患,從此洗心革面,歸服大明,這也是明朝中葉的幸事。巨筆如椽。
原來俺答第三子鐵背臺吉,早年病歿,遺兒把漢那吉,年幼失怙,為俺答妻一克哈屯所育。哈屯一作哈敦,系韃靼汗妃名號。既而長成,為娶比吉女作配,因相貌醜劣,不愜夫意。嗣自聘襖爾都司女,襖爾都司,即鄂爾多斯,為蒙古部落之一。號三娘子,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