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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正在佈置底當中,高儀死了。內閣只剩居正一人。問題又到了面前,應當補怎樣一個人呢?在不知明朝政體的人,也許以為既是楊博底資望最好,當然應補楊博。但是事實不是如此的。明朝的中樞,是二元制:吏部尚書底地位,本來在內閣大學士以上,即使到了內閣權重以後,吏部尚書,終於不曾落到內閣以下。當時的故事,吏部尚書在路上遇到大學士,照例不避道,便是顯然的證據。(見《明史》卷二二四《孫鑨傳》)孝宗弘治年間,吏部尚書王恕底聲望,始終不受內閣底壓制,更是例項。還有,由吏部尚書入閣的,不是沒有,但是這是特旨。在推舉的時候,通常是禮部尚書、吏部侍郎,或是翰林學士。因此,神宗吩咐居正推舉閣員的時候,居正不能推舉吏部尚書楊博,(推舉吏部尚書入閣非故事,見《明史》卷二二四《陳有年傳》)只能推舉禮部尚書呂調陽。其實居正底經驗多了,他知道內閣裡除了自己,只需要一位忠厚老實,和衷共濟的長者,並不需要一位雄才大略、器度恢宏的重臣。這是居正底私心,但是這是隆慶年間內閣混斗的經驗。為國求賢,固然是對的,但是為內閣謀安定,也何嘗不是為國家?居正對於調陽,在辛丑會試主考的時候,已經認識了,現在正準備和他長期合作。萬曆七年調陽死後,居正說過:餘與公同政府,知公深。公為人,外溫而心辨,中毅而貌和,於事吶吶不輕為可否,於人恂恂不苟為異同;嘗曰:“大臣協心體國,苟利社稷,嫌怨共之,安事羯羠其間?無論彼己懻伎,即賢者各是所見,政本之地,齗齗而爭,如國體何?世儒嘐嘐,猥小曹參而卑丙吉,然則,虞廷雲‘寅恭’者非邪?”自餘柄政,與公共事者六年,內奉衝聖,勤緝熙,外贊密勿,定計劃,莫逆於心,莫違於口,六年如一日也。(文集五《豫所呂公墓誌銘》)

呂調陽入閣,遞遺禮部尚書,居正便起用陸樹聲。樹聲嘉靖二十年會試第一,嘉靖中,屢掌南京翰林院,南京國子祭酒,後來召為吏部右侍郎,稱病不拜。隆慶中,再起故官,仍不就。這是一位聲望隆重的大臣,現在居然來了,居正用後輩進見先輩之禮待遇他。

七月間戶部尚書張守直、刑部尚書馬自強致仕。守直在封貢的一件事,意見和居正不一致,自強也有些不滿意,他們去了,居正便補進王國光、王之誥。王國光原來以戶部尚書,總督倉場,現在調回管部,後來在任內完成《萬曆會計錄》,是一部有關國計的著作。王之誥是居正底親家,(居正第四子簡修娶之誥女)但是之誥隆慶三年總督陝西三邊軍務,進南京兵部尚書,資望久已夠了,而且卓然自守,並不附和居正,因此更得一般的推重。

諸人以外,工部尚書朱衡、左都御史葛守禮留任;朱衡在河工方面的成績,和守禮底操守,都是當時物望所歸。明朝的內閣,當然不是現代的內閣,對於閣中同僚和六部首長以及都察院的人選,首輔沒有進退的大權,但是居正對於人選的佈置,確曾費了一番苦心,而且也確曾達到自己底主張。後來他曾經自負地說:《書》曰:“無侮老成人,皤皤良士,膂力既愆,我尚多有之。”宓子賤治單父,孔子使人覘之,見與老者二十餘人議政,孔子喜曰:“吾知不齊能辦單父矣。”今以幼主當陽,而朝多長者,豈非盛事乎?(書牘六《與南臺長言中貴不幹外政》)

大政方針既經發表,中樞人選也分別確定,居正準備負起國家的重任。從隆慶六年六月起,到神宗萬曆十年六月為止,這整整的十年當中,他逐漸完成他底政治理想。在他掌握政權的期間,除了當前的政治問題以外,他還得應付三個重要的人物:第一,皇貴妃——後來的慈聖皇太后;第二,馮保;第三,神宗。這三個都是他底主人,三個人各有自己底立場,因此在應付方面,不時地發生困難,幸虧居正有他底政治天才,總算安穩度過了,但是畢竟因為沒有應付完全得當,在他身後,發生意外的波折。

皇貴妃是一個有辦法的人。居正還記得穆宗病重,馮保宣讀遺囑的時候,皇妃在帷中的口諭:

江山社稷要緊,先生每要盡忠為國。(參奏疏六《謝皇太后慈諭疏》)

這是一個有決斷的呼聲。神宗即位以後,不久召居正至平臺面諭:

皇后是朕嫡母,皇貴妃是朕生母,尊號上先生可多加幾字。

問題立刻提出了,皇后當然尊為皇太后,但是皇貴妃也要稱皇太后!這個還不要緊,以往還可以對一位皇太后加上尊號,以示分別,但是現在辦不到了。居正疏稱:仰稽我祖宗舊典,惟天順八年憲宗皇帝尊嫡母為慈懿皇太后,生母皇貴妃為皇太后,則與今日事體,正為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