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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整個的政局。《登懷庾樓》(詩一,約三十三年作)有這幾句:但恐濛汜夕,餘光不可留,風塵暗滄海,浮雲滿中州。目極心如惄,顧望但懷愁,且共恣嘯歌,身世徒悠悠。

這是熱中。居正對於整個的政局擱不下。自己沒有機會把握政權,但是眼看政權落在人家手裡,國家踏上不幸的命運,真是萬分的不甘。《修竹篇》(詩一)又說:永願老煙霞,寧知勞歲移,但畏伶倫子,截此凌霄枝,裁鑿豈不貴,所患乖天姿。亭皋霜露下,悽其卉草衰,願以歲寒操,共君搖落時。

這好象是恬淡了,然而還是熱中。歷史上的政治家,常常在熱中的情緒上,蒙上一層難進易退的色彩。其實真真有抱負的人,用不到這樣地做作。長沮、桀溺耕田的時候,看到子路,桀溺只顧諷刺孔子,孔子悵然地說,“鳥獸不可與同群,吾非斯人之徒與而誰與?天下有道,丘不與易也。”他說既然是人,便得為人類謀幸福,孔子決然不肯和長沮、桀溺那樣做個闢(避同)世之士。這是孔子底熱中。熱中不是一件不能告人的事,用不到諱飾。居正也是不容諱飾的熱中。他曾說起:“當嘉靖中年,商賈在位,貨財上流,百姓嗷嗷,莫必其命,比時景象,曾有異於漢、唐之末世乎?幸賴祖宗德澤深厚,民心愛戴已久,僅免危亡耳!”(書牘十二《答福建巡撫耿楚侗》)這是怎樣的景象!在這個時期,自負清流的君子們,也許只是優遊林下了,偏有不辭赴湯蹈火的人,縱在林下,還是不斷地悵念,他底熱中,還不值得後人同情嗎?

居正又有聞警一首:(詩五,約作於嘉靖三十四年)

初聞鐵騎近神州,殺氣遙傳薊北秋,間道絕須嚴斥堠,清時那忍見氈裘。臨戎虛負三關險,推觳誰當萬戶侯?抱火寢薪非一日,病夫空切杞人憂。

三十四年九月,俺答犯大同、宣府,十二日後,進犯懷來,北京戒嚴,這首詩大致指此。國家已經亂到這個地步了:皇帝在那裡齋戒禱告,祈求長生;商賈式的嚴嵩在那裡繼續“貨財上流”;清醒的徐階只是束手無策,把整個的心力,精治青詞,逢迎帝心。居正在朝也沒有辦法,何況在野!他底心緒,只向詩集裡傾瀉,最沉痛的是一篇七賢詠敘:(詩一)

餘讀《晉史·七賢傳》,慨然想見其為人,常嘆以為微妙之士,貴乎自我,履素之軌,無取同塗,故有謗讟盈於一世,而獨行者不以為悔,沈機晦於千載,而孤尚者不以為悶,斯皆心有所愜,遊方之外者也。夫幽蘭之生空谷,非歷遐絕景者,莫得而採之,而幽蘭不以無採而減其臭;和璞之蘊玄巖,非獨鑑冥搜者,誰得而寶之,而和璞不以無識而掩其光。蓋賢者之所為,眾人固不測也。況識有修短,跡有明晦,何可盡喻哉?今之論七賢者,徒觀其沈酣恣放,哺啜糟醨,便謂有累名教,貽禍晉室,此所謂以小人之腹,度君於之心,獨持繩墨之末議,不知良工之獨苦者也。嘗試論之。《易翼》有言:“天下同歸而殊塗,一致而百慮。”故語默不同,其撰一也,弛張異用,其旨歸也。巢、由抗行,稷、契宣謨,並容於堯代;箕子佯狂,比干死淨,俱獎於宣尼,豈有異議哉!餘觀七於皆履衝素之懷,體醇和之質,假令才際清明,遇適其位,上可以亮工宏化,贊興王之業,下可以流藻垂芬,樹不朽之聲,豈欲沈淪滓穢,無所短長者哉!

等待罷,到了“遇適其位”的時候,居正決定要做出一番大事業。為國家致太平,為個人求不朽,一切都待著適當的時機。

但是嘉靖三十三年,居正已經請告回籍了,國家大事,只有交付給“貨財上流”的政府,他自己正準備做一個“沈淪滓穢”的人物。在朝廷大政沒有清明的時候,要在外省找一片乾淨土,事實上不可能。地方行政,永遠是中央行政的反映,居正沒有不知道的。在他回到荊州府以後,他只覺得在明代最初一百年間,荊州的情況還好,但是:其繼也,醇俗漸漓,網亦少密矣,變而為宗藩繁盛,螅��誘��ù�諞�巍T儔潿�鋦巢瘓��睹袷б擔�窨嚶詡娌ⅰS直潿�然г泳櫻�莆比ㄕ��諄滌諭得搖9勢涫敝沃��選7欠蟶蛞忝鞫希�磺幸哉�樘薇祝�飾抻墒て淙味�淇煲印#ㄎ募�擰毒V莞�餉�恰罰�

事情是顯然的。宗藩亂政,當然給宗藩以限制;大地主兼併土地,貧民失業,當然給大地主以制裁,機巧變詐的人多,當然只有痛快地施行法治。一切都在居正底眼裡,但是他只是一個在野的人,儘管有加以制裁的決心,但是沒有加以制裁的權勢。他只有種田了,一篇《學農園記》,寫著他底生活:餘少苦篤貧,家靡儋石,弱冠登仕,裁有田數十畝。嘉靖甲寅,以病謝,自念身被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