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噴火筒,快退!”宗義智在後督陣看得明白,他見多識廣,急忙大聲提醒部眾,可是已經晚了,紅色的竹筒中射出一道道火舌,呼的一片響,彷彿是地獄裡的鬼火,把倉皇后退的日船包裹在其中,剎那間,慘叫聲、木材劈啪的爆烈聲不絕於耳,烤焦的人肉味隨著海風瀰漫開來,數里飄“香”。
陳璘見了放聲大笑,趁機命令座船開動,將半焚的敵船一一撞沉入海,並施放虎蹲炮,宗義智看了這般慘景,哪敢再上前邀擊,急忙率殘眾落荒而逃。
那邊朝軍與日軍戰船仍在混戰,李舜臣身邊放著六七杆仿日式鐵炮,他接過部下不斷遞過來裝好子彈的鐵炮,親自燃發火繩射擊,立花宗茂正站在箭樓上大聲喲喝著指揮,忽然身側一名武士狂叫著仰面栽倒,竟是被李舜臣遙遙一槍轟碎了天靈蓋,駭得其餘人等飛快地臥倒在地。
立花宗茂伏在舷板後連聲叫道:“轉舵轉舵,趕緊避開敵軍旗艦!”安宅船劃了個弧形掉頭閃開,舷板上扎滿了朝軍追擊的羽箭,小早川秀包率二三十艘戰船本想去攻打陳璘的座船,見立花宗茂勢危,忙趕過來接應。
陳璘無暇理會殘敵,命令船隊匯合在一處,全速趕往露梁津。此時露梁津至觀音浦一線海面上銃炮聲連天,雙方七百多艘戰船激烈地格鬥纏戰、追逐廝殺,不時有船隻起火沉沒,日軍前鋒正在猛攻鄧子龍,只聽到後隊山崩地裂一聲喊,回頭看去,原來聯軍主力已經殺到背後了,鄧子龍精神一振,大呼酣戰,銃炮火箭密集地向四下裡亂放,日船接連著火,剩下的紛紛潰散。
“不能讓倭賊跑掉,給我追!”鄧子龍見敵人退後,留下兩艘巨船攔截海口,自己乘旗艦勇猛地殺入敵陣之中。望著從自己身邊不斷逃過去的己方戰船,島津義弘鐵青著臉,一言不發站在箭樓上。“叔父,這裡太危險了,咱們也後撤吧!”島津豐久焦急地勸道。
“退到哪裡?我身為薩摩軍團的最高指揮官,絕不後退一步,傳我的命令,迎上去。”島津義弘沉聲喝道。
“明白!”豐久面如死灰,轉身下去傳令,一邊走著,一邊心中暗想,看來今天我要和叔父死在一起了。
水手們聽到命令都呆住了,誰也不動,跟隨豐久下到艙底的入來院重嗣手按刀柄罵道:“可惡,你們難道沒有聽見命令嗎?快迎上去,寧可光榮地戰死,也不能做逃兵。”
“可是,迎上去又怎麼樣呢,我們根本就沒有辦法擊沉敵人的巨船。”一名水手不服氣地叫道。
“連主公的話你們都不聽了,是這樣的嗎?要造反了嗎?”入來院重嗣拔出太刀唬嚇道。
“那又怎麼樣?我不明白為什麼要來這裡,我只是一個農民,日子過得很好,是你們這些將軍把我們騙來朝鮮送死的!”那名水手扔了木槳站起來,毫不示弱地拿起一根長矛說道,底艙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我殺了你,叛賊!”入來院重嗣氣得渾身發抖,雙手舉刀向那名水手衝去,那名水手舉矛欲架,重嗣把鋼刀在他面前虛晃,然後極快地垂下刀尖,一個轉身上步,寒光閃過,將對手乾淨利落地劈倒在地。其餘的水手轟地全都圍了上來,“都給我退下!”島津豐久挺身擋在重嗣面前,厲聲斥責眾人。
“這就是叛賊的下場!”重嗣喘著粗氣,回過身來惡狠狠地望著水手們,“怎麼,還有人想試試吧?”
“喂,你們到底在幹什麼,敵艦衝過來了,快划槳閃開!”高橋元種揭開艙板,探頭衝下面大喊著。話音未落,只覺船體猛然間一震,眾人驚呼著滾作一團,島津豐久的門牙差點被磕掉,他忍痛爬起來透過舷窗望去,只見一艘明軍福船撞擊完安宅船之後,正向斜後方駛離。
“不要爭執了,要活命的話,大家就快點划槳吧,聽我的命令,注意敵艦方向!”豐久捂著嘴惡聲惡氣地說道。水手們清醒過來,雖然仍是滿腔的怨氣,但卻沒有人再說話,都跑回各自的位置操槳急劃。
撞擊島津旗艦的明軍福船正是鄧子龍的旗艦,他見其他日船望風披靡,惟有這艘大型日船泊在那裡不動,於是二話不說,催船過來就給了一記狠的。安宅船遇到撞擊後,船首側舷處木屑飛濺,整艘船往左傾側斜,好一會才回復平衡。
島津義弘跌倒在箭樓上,那一刻真的以為自己沒命了,好半天才掙扎著爬起來,腰眼被船板磕得生疼。
“您沒事吧,島津大人?”高橋元種搶前一步扶起他。
“沒關係,快傳令下去,攔住那艘敵艦,擊沉他!”
“是!”高橋連滾帶爬地下了箭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