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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荷葉上的水珠,圓圓整整,不用抖就落了。白素貞、錢王妃、蘇小小、朱淑真、甚至還有一個不能以愛情論的秋瑾,人似落花如雪,情如煙月。

心裡覺得容若和盧氏兩人可比三潭印月,一個是潭水,一個是印在潭水裡的月亮。都應是生活在江南,終身水煙瀰漫的溫婉人。平常日子自有一番遠意。她在清晨早起為他燙過茶碗,泡上茶,鍋裡煮著綠豆稀飯,桌上是小菜和腐乳。他自安靜的吃了走,掩了門扉。她靠在被裡,枕邊情意未絕,被裡尚有餘溫,抬眼見新陽漠漠,想著他此刻在路上,長亭短亭,漸去漸遠漸無信,有一點愁念,一點欣喜。她開了妝奩,將自己打扮的亮亮,且要把家裡弄得好好的,連她自己的人,等他回來。

漫漫,夕陽紅了天,小樓輕上,遠遠見他自畈上小道回來,心裡這樣安定。日子這般溫順。

然而他們在北方,北方那個大氣荒蕪的城市,燕趙碧血,留不下前世江南的一對雙飛燕。或許,下一世,還有這樣的機會罷。此生做了烏衣公子,朱樓貴婦,步步行來步步停,那得這樣的清閒悠。況且又是紅顏命薄,黃沙掩玉貌,三載即與君長絕。

於是,容若的哀悽,似荷葉染綠杯裡的酒,碧得清警淒涼。

他在落花如雪的月夜裡,朦朦朧朧中,看到了她立在小紅亭邊綽綽的身影,接著又彷彿聽到了幾聲玉釵輕敲翠竹的聲音。他知道,這是她寂寞不安地表示——

你愛月夜訪竹,問竹,清潔如許,可有愁心?可願共人知?我聽出來你是在自問,是你自己冰肌玉骨不欲謫世。在覓知音,你愛哭,卻又怕自己如湘妃淚盡。這竹種在你的屋前,日夕看著你,守住你。它們是這人間你最沉默堅忍的知音。這世間有太多東西使你疑懼,有時候,甚至也包括我。世間情意如此不穩,而你擺盪其間柔弱而不改剛潔。

是……你回來了嗎?踏著溶溶煙月而歸,不改昔日的風貌。如果你是歸雲,定會看得見。我一直守在這裡與你的竹友一起等你。

等你再續來生緣。

。。

於中好(1)

(送梁汾南還,時方為題小影)

握手西風淚不幹,年來多在別離間。遙知獨聽燈前雨,轉憶同看雪後山。

憑寄語,勸加餐,桂花時節約重還。分明小像沉香縷,一片傷心欲畫難。

【別離間】

古人的可愛在於他們與自然沒有隔閡,而有敬畏心。看見喜鵲認為是老天派好鳥來通知他們喜事臨門,恨不得邀喜鵲進門喝酒,拿些喜糖來給喜鵲吃;至於鷓鴣,古人認為它的叫聲是在說:“行不得也,哥哥”意在勸人不要輕易別離。

在行動基本靠走的古人看來,離別實在是事關生死的大事。因為這鳥兒的叫聲勾起人太多想法,很多不可言說的愁緒,使人有知音的感覺,所以鷓鴣漸漸入了詩詞,除了詞牌,後來還成為一種樂調的名字。鷓鴣為樂名,許渾《聽歌鷓鴣》詩:“南國多倩多豔詞,鷓鴣清怨繞樑飛。”鄭谷《遷客》詩:“舞夜聞橫笛,可堪吹鷓鴣?”,《宋史 樂志》引姜夔言:“今大樂外,有曰夏笛鷓鴣,沈滯鬱抑,失之太濁。”由此可知,至南宋時鷓鴣似為一種笙笛類的樂調。

唐、五代詞中無《鷓鴣天》調。此調始見於北宋宋祁之作,而晏殊猶善填此調。在北宋詞牌中《鷓鴣天》的別名最多。《於中好》是其一,但我一直覺得這個別名呆板嚴正沒有聲色,遠不如原名活潑,有鳥群起落喧雜的清新。

《鷓鴣天》這個詞牌多用來抒寫離愁別緒,很少寫壯懷激盪的豪情感懷。這是一種約定俗成的習慣。容若的幾首《鷓鴣天》正合了這一意旨,據考證此闋《鷓鴣天》當作於康熙二十年顧貞觀因母喪離京南還時。這一年容若扈駕遠行,與友人多難聚首,南下北上有如飛鴻,容若感傷於此,故有:“握手西風淚不幹,年來多在別離間。”的感慨。梁汾南還,他贈以小像,題以清詞。遺憾的是這幅小像並沒有存留下來,後來毀於火中。否則透過小影當可窺見容若一片傷心畫欲難的憂鬱。

猶記得,容若曾泣“一片傷心畫不成”(《南鄉子》),那是寫給亡妻的話,而今在送梁汾南還,友人之間的送別詞裡也出現了語意接近的話語。可知梁汾在容若心中地位殊重。

容若有時敏感太甚,一般的別離也會惹他不安,彷彿天地萬物都隨之同悲一樣。這樣的多情,多為淡漠的現代人所不解,亦覺得情感太重,不堪兌付。再說一個男人動不動握手西風淚不幹,和朋友離別又是贈詞又是贈照片,簡單複雜化。也忒不灑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