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隔靴撓癢。這十二年,雖然她嫁給了匈奴的左賢王,也為左賢王生下兩個兒子,婚姻不算困苦,並且以她的聰明也很快學會了匈奴人的語言,甚至學會了吹奏民族樂器“胡笳”想來文化的溝通上也不艱澀,但是文姬自幼受漢文化薰陶長大,自有堅持。何況古時交通交流一概閉塞,一個女子流落域外始終是此身良苦。若非實在難以割捨,文姬也不會選擇拋下兩個兒子回到中原。
文姬自幼精通音律,某夜蔡邕彈琴,弦絕。文姬側耳聽之:“第二絃”邕曰:“偶得之耳。”故斷一弦問之,又對曰:“第四弦”。並不差謬。光陰閃爍。很多事在少年時不覺得怎樣,人越大,少時之事越翻覆如塵,如花刺細微刺心。此時,黃昏的塞外,戈壁灘上落日如血,就是有高山流水的雅才又怎樣呢,面對著黃沙白草,用卷葉吹起的曲子叫“平生恨”。
名士傾城,一般易到傷心處,是高傲語,又是冷落失意之言。孑然拋卻了自鳴得意。怪人間厚福,天公盡付,痴兒呆女。更是沉痛。人複雜,世情更如藤蔓糾結不清,不會按照預想的方向行進,沁入血骨的是絕色聰明人才能生出的無奈和感慨。
想來容若是厭極了自己的身世,甚至是聰明。
。 想看書來
東風齊著力
電急流光,天生薄命,有淚如潮。勉為歡謔,到底總無聊。欲譜頻年離恨,言已盡、恨未曾消、憑誰把、一天愁緒,按出瓊簫。
往事水迢迢。窗前月,幾番空照魂銷。舊歡新夢,雁齒小紅橋。最是燒燈時候,宜春髻、酒暖蒲萄。淒涼煞、五枝青玉,風雨飄飄。
【照魂銷】
據《禮記…月令》載:“孟春之月,東風解凍。”唐人曹松有除夕夜詩:“殘臘即又盡,東風應見聞。”,宋胡浩然有除夕詞始用,《東風齊著力》調名本此。
三月來到雲南,慢慢經過整個春天,高原日照豐盛,每一天都彷彿比別的地方多出一兩個時辰,我住的小城,常常有到晚上八點半才天黑的情形出現。與日光相應的是雪山地氣,花木總是開謝舒展,嬌顏爛漫,如女子駐顏有術一般。東風的力道一直不弱。古人說,“時邁不停,日月電轉。”在這裡彷彿失去效應。
一天過去了,不覺得什麼,展眼一個月,看看來時含苞現時開到極盛或者已現謝勢的山花,驚然有了“流光容易把人拋”的感覺。我們在時光裡急急行過,如跳躍的覓食袋鼠,一個月前在哪裡還想得清,再長一點回頭看,風光就已經杳然了。
手中身後的虛無,會讓人常常忖度存在的意義,像容若說:“勉為歡謔,到底總無聊。”《妙法蓮華經》有一段化城喻品,說一隊旅行者旅程艱苦卓絕,備受猛獸攻擊和險惡威脅,旅人漸漸身心俱疲,心生退意。冥冥中的神秘主宰和指引者做了法術,在荒野中幻化出華美宮殿,讓他們得以休憩,獲得氣力和信心繼續前行。而城池的另一邊就是陡峭懸崖,河水奔流……
如經所喻示,生命本相一場幻覺,邂逅每一人事都有力量驅動,鏡花水月波動開謝,極力跋涉虛無之境追尋,即有所得也是空枉。
我喜歡讀容若這樣的悲詞,悲而有道,合著人生永恆的矛盾,不算是無病呻吟。起句即直抒胸臆,抒發人世匆匆卻依舊緇留紅塵的矛盾感慨,定下全詞悲切無奈的基調。接著道出生活中強顏歡笑,欲說無語的空寥:說一千道一萬,心頭恨難消。
下闋陷入對往事的漫漫回憶裡。寫夜半夢迴,醒來後對鍾愛的人思戀之情,窗前月明,夢裡情景宛然。結句“五枝青玉,風雨飄飄。青玉指所燃的燈。《西京雜記》裡載:“咸陽宮有青玉玉枝燈,高七尺五寸,作蟠螭,以口銜燈,燈燃,鱗甲皆動。”此處並不見《西京雜記》裡的綺豔,窗前燈在風雨中飄搖不定。畫面淒冷隱隱有李賀“鬼詩”的悽切。也有人說五枝青玉是指竹,代指伊人的過去的居所,也不是沒有道理。
品詞意蕭瑟,容若心意悲涼,自嘆天生薄命必是有隱情,絕非一句“天遣###,多愁易感”能敷衍地過去。
回憶彷彿煙雨飄杳的江南,人在往事中漸行漸深,一幕幕掠過眼前:雁齒小紅橋,元宵佳節的漫天煙火,佳人的宜春髻。她把起葡萄美酒勸飲,酒映紅顏悄。愛是如此消魂。
又想起關於“宜春髻”的種種,是古時女子立春日梳的髮式,以彩紙剪成燕形戴在頭上,貼“宜春”二字。這種風雅別緻,不是我們現在花個幾千塊去買一件米蘭新款,法國彩妝可以抵得上的。
《牡丹亭…驚夢》裡有一句極春光旖旎的唱詞:“你側著那宜春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