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天色將要全黑時,兩萬多斤螃蟹已經在閻王軍的運糧船上堆得像小山一樣高了。閻王軍在江上留下哨船,以防被官兵越江偷襲,別的人全都上到沙灘上,架起臨時的鍋灶,烤、煮、炸……各種螃蟹吃法紛紛上演。
川兵大多沒吃過這玩意兒,許多人連從哪裡下嘴都不清楚,那群才領了糧食的沙兵見這些人笨拙,主人翁心理發作,居然跑進閻王軍的營地裡示範和教導川兵吃螃蟹。
一些沙兵的家人居然也跑進營地,幫著閻王軍計程車兵烹飪螃蟹,其中一個沙兵是個捕蟹能手,他一家人一起動手,捕了四十幾斤螃蟹,此時這個沙兵揹著四十斤換來的糧食回崇明縣城的家裡去了,他的老婆和老母親還留在營地裡,正幫著鄭曉路升火煮蟹。
老太婆平白得了四十幾斤糧食,心裡高興,對著鄭曉路笑道:“大王,您是哪裡來的啊?咱老太婆活了一甲子,還是第一次碰上您這麼好的海大王。”
海大王是海盜的委婉說法,鬧了半天,人家把自己當海盜……鄭曉路乾咳的兩聲,笑道:“老人家,你有見過帶著幾萬人的海大王?咱們這可是正規軍啊。不是海盜。”
老太婆搖頭道:“幾萬人咋就不能是海大王了?以前的鄭一官大王(鄭芝龍),現在的劉香大王,都是手底下有幾萬人的海大王”
鄭曉路汗了一把,心想,你居然把我比喻成鄭芝龍和劉香,鄭芝龍也就罷了,劉香算是啥玩意兒。他順了順氣,向老太婆道:“婆婆,我真的不是海大王,是造反的山大王。”
“造反?”老太婆呵呵笑道:“別騙人玩了,你上島就發糧食,這像是造反的人麼?”
得,趕情造反就得把人都殺光才算造反,鄭曉路抹了一把汗,問道:“婆婆,這崇明島現在是什麼情況,您給我說道說道吧。”
老太婆慢慢道來,原來崇明島最近正處於無政府狀態。這裡本來是朝廷重要的戰略要地,一直有江南水師在這裡駐守,但是去年江南水師入川攻打閻王軍,一去不回,崇明島上就沒了駐軍力量,島上只有很少的官兵和衙役留駐。
不巧的是,這百年裡長江水流有點不大對勁,時緩時急,崇明島的南邊沙州在不停地塌陷,到萬曆年為止,崇明縣城已經進行了五次大搬家。
整個崇明縣城不停地在向北遷移,這樣的情況下,什麼城牆一類玩意兒哪裡修得起來,現在的崇明縣城只有一個泥土壁的城牆,那玩意兒還是個豆腐渣工程,一腳踢上去就能踢塌一段城牆。
這麼不靠譜的城,又沒有江南水師的拱衛,官員哪裡肯待,再加上海盜劉香隨時可能殺過來,因此崇明島上的官員和衙役逃跑一空,弄得整個崇明島完全進入了無政府狀態。
現在崇明島就靠著沙民們自發組織成沙兵來護島,若是有海盜什麼的要來攻島,全靠沙兵,朝廷已經指望不上了。
崇明島上的人口並不多,僅僅只有三萬餘人,其中青壯年有五千多,雖然理論上來說青壯年全都可以算成沙兵,但真正曉勇敢戰的,只有兩千多人。
那老太婆也不怕洩露機密,把崇明島上的情況講了個明明白白,她笑道:“老太婆看人準,您是個好大王,我把這些告訴了你,你也不會害咱們,是吧?”
鄭曉路點了點頭,又問道:“崇明島上有海港嗎?”
老太婆搖了搖頭道:“沒有,這地方建不了海港,整個崇明島的四周都是淺水沙灘,內河船可以停泊,但稍大一點兒的海船是靠不了岸的。”
嘖嘖,麻煩了,鄭曉路暗想,這地方看來不適合作為自己的海港基地了,若要與西洋通商,沒有海港是萬萬不能的。看來崇明島只能暫時作為自己的駐紮地,此時沒有長期佔領的必要。
可是海港終究得有一個,自己總不能依靠到鄭芝龍的海港裡去吧?那不成了寄人籬下?要到哪裡雲找一個既容易佔領,又方便防守的海港呢?
鄭曉路仔細地回憶了一下,他當年玩過光榮公司的大航海時代,知道這個時候中國的名港口並不多,只有天津、上海、泉州、寧波、澳門這麼幾個地方。這其中天津是朝廷的重地,想不要想去碰,上海、寧波也駐有朝廷的重兵,自己雖然能攻下來,但未必能長時間地守得住。就算自己守得住,也沒時間發展港口了。
至於澳門,現在應該是佛郎機人的天下,沒事和他們搶澳門那真是發瘋了。泉州則是鄭芝龍的大本營。
想來想去,竟然沒有一個合適的地方可供自己紮根。這兩萬多人的大部隊,難道一直在水上漂著,漂完了糧食又乖乖回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