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留得下生後名,更多的也都無法插手了。
只是葬身之地被毀,實在是——你合該如此。
這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楚子沉的腦海,彷彿一盆帶著冰碴子的冷水,把他心中的怒火澆得乾乾淨淨,再也不留一點痕跡。
他逆了天道,怎麼可能是一條命就能輕鬆抵去的。
楚子沉在現世安頓過後,曾經算過一卦。大道無邊,冥冥中自有天意,即使他當年拱了章國上位,如今歷史的規律也已經反亂撥正,他這才放下心來。
但縱然天道撥正了秩序,也不代表楚子沉能夠逍遙法外。早早離世、陵墓被挖、讓他遠離自己的時代,大概都是天道給予的懲罰。
想通此節,楚子沉只覺得無法再氣了。
他所在乎的已經都被剝奪走,如今已經是最壞的情形——只有當事情變得最壞的時候,才有一點點好轉的生機。
說白了,此刻他已經死豬不怕開水燙。天道已經把所有的事都做絕了,接下來就該收手了。
念及此處,楚子沉才覺得有些輕鬆,倒像是終於還盡了身上的債務。
他坐回沙發,臉色如同大病初癒一樣頹然疲憊“我逆天氣運,合該遭此報應……如今都報應完了,反而輕鬆。剛剛不該遷怒於你。謹之,是我失態了。”
說罷,他竟然還扯了扯唇角。
這次的笑容不同於剛才的鬼畜,楚子沉周身的氣勢頓時一鬆。
傅致遠也暗暗撥出一口氣,用別的話去引開楚子沉的注意力“早聽聞你本事,推演爻卦乃是一絕,甚至能青史留名。”
楚子沉點點頭,雖然沒有笑的力氣,但態度已經柔和了很多。他抓起茶几上的幾枚硬幣,鋪天蓋地的一拋——五六枚硬幣落在地上彈跳停止,楚子沉只是略略一掃就下了定論“憑此看出,謹之你今日紅鳶星動……”
傅致遠不可置信的看了看那幾枚硬幣“……”
在今天這種時候還能紅鳶星動,他是要多心大?
楚子沉這是還沒消氣,拿我做派遣呢吧!
楚相果然不是一般人物,就連發洩都比別人文雅。別人生氣砸東西聽響兒,他生氣擲硬幣——算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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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動心
午飯楚子沉只動了一點,接著就回到書房裡閉門不出。
在這幾天的和諧共處中,傅瑾瑜已經跟她楚哥發展出了美好的革命友誼。哪怕今天楚子沉突然作妖,也沒能阻擋她關切的心。
怕楚子沉吃的少餓著,傅瑾瑜特地進廚房榨了杯西瓜汁。思及上午那古怪而讓人心驚的鬼畜氣氛,她到底沒敢邁進書房,只好把這個燙手的關照託給她二哥,請他去照顧照顧楚子沉。
她二哥……她二哥沒什麼不樂意的。
叩了叩房門,傅致遠得到應許後自然而然的走進去“璋華還是喝點東西,瑾瑜親自榨的,那丫頭……”
他的話剛說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原因無他,楚子沉在撫琴罷了。
早就適應了椅子的楚子沉如今正跪坐在地板上,雙目微合,正對著置琴的矮几,錚錚琴聲源源不絕的從潔白修長的十指下流淌出來。
傅致遠一愣,然後就默默退出去,把那杯西瓜汁放下,洗淨了手才回來。
古琴這樂器格調實在太高,哪怕是四九城裡的二世祖也不見得深知。不過傅致遠的外公是書香世家,也善操琴——楚子沉手底下那把琴就是傅致遠從外公那兒弄來的——他外公崇尚傳統,傅致遠字“謹之”就是這位外公的手筆。
琴不像箏,它音調內斂雅正,一般用來自賞,或者酬於知音。楚子沉如今容許傅致遠進來而琴音不斷,其實就是對他的一種無聲的認可。
面對這種厚待,傅致遠正襟危坐。
又過了一刻鐘,楚子沉的琴音方收。
傅致遠跟他外公學了不少,雖然不太會彈,但到底是能聽的。剛才那曲琴貌似中平正和,實則有無法掩飾的憂憤,可見彈琴者實在是心緒不靜。
待楚子沉睜開眼睛,哪怕早有預料,他也被驚了一下。
剛才楚子沉閉著眼睛不明顯,如今睜開眼睛,傅致遠發現他眼圈竟然是紅的。
“璋華,你……”
“我至今方明白。”楚子沉幽幽長嘆,聲音也帶著喑啞“當年我曾見過上古遺族,此公大夢千年,直到我去探尋才轉醒……我處處以禮相待,他雖然授我博業,卻從未嘉許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