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活。內閣眾人當中,他的資歷最淺,想當初他和陳山張瑛入閣的時候,張瑛甚至在背後諷刺他這個閣老是坐牢坐出來的,可訊息傳到他面前,他卻仍是一如從前的謙遜。結果陳山張瑛因“不熟機務”而退出內閣,相反他這個看似沒存在感的人反而仍舊穩穩地佔著位子。
對於楊士奇來說,為了陳山感慨一句也就罷了,漫漫長夜中還有的是其他事務要做。楊溥也是一樣,一個註定要退場的人,自然是無需再關切。兩人重新埋下頭來,從案頭上堆積如山的事務中挑選出輕重緩急,一一上擬出節略和答覆要點。
室內的幾盞油燈之前已經注入了燈油,這會兒跳得格外強勁,哪怕在偶爾悄悄進入室內續茶的雜役宦官掀起門簾帶起一陣微風的時候,那火苗仍舊是穩穩當當,一如兩張案頭後穩坐如泰山的兩位老者,一如他們雖出現皺紋,卻依舊穩當毫不顫抖的手。
十王府,衛王公館西院暖閣。
仁宗朱高熾十子,衛王瞻埏最小,自幼便是體弱多病,因此朱瞻基也對其頗為憐惜。只是,任憑是太醫幾乎日日出入這座公館,又是藥罐子似的一劑劑藥地下去,他的身體卻仍是沒有多大起色。這天半夜三更也是如此,眼見留守公館的那太醫搖搖頭滿臉沉重,總管幾乎毫不猶豫地去敲了隔壁兩家的門,在虎視眈眈的禁衛眼皮底下把襄王和梁王死活請了過來。
此時此刻,又是灌藥又是扎針,衛王終於是緩過了氣來,瞧見兩個兄長都趕了過來,他自是異常歡喜。只不過,歡喜過後。躺在寬大的五福齊來紋樣檀木拔步床上的他可憐兮兮地看著那個送上來的藥碗,隨即委委屈屈地說:“九哥,還要喝藥?”
“那是當然,乖,喝下去就好了。”
見梁王一副哄小孩的模樣,他又可憐巴巴地轉頭看著襄王,討好地叫道:“五哥……”
“要是皇兄在,也得死按著你喝藥,都病成這個樣子了,還撒嬌!喝了,趕明兒我帶你去集市上頭玩。”
看到襄王沒好氣地搖了搖頭,梁王便坐了下去,不由分說地扶著他的肩膀,硬是把一大碗藥汁子灌了進去,繼而又給他塞了一塊山楂糖在嘴裡,這才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臉上露出了一絲憂慮。等到把人安頓了躺下,又蓋上了被子,梁王剛朝襄王做了個手勢,偏生衛王一把抓住了他,嘴裡低聲哀求道:“九哥,你和五哥再陪我一會,陪我一會再走……”
瞧見小傢伙可憐巴巴的樣子,梁王想到之前病故的一母同胞的兄長滕王,眼睛頓時微微一紅,也就順勢在床沿上坐了下來。襄王無奈,也只得陪著坐了。好容易把人哄得睡著了,聽到那均勻的呼吸聲,兩人方才悄悄地退出了屋子,襄王又囑咐宦官和侍女好生看著。
出了屋子,梁王便輕輕嘆了一聲:“五哥,要是就藩,十弟這身體恐怕是撐不住的。要不是擔心他,也不會半夜驚動你。”
襄王是太后諸子當中最小的,因歷來笑呵呵,從不擺嫡子的架子,因而和兄弟們都相處得好,誰有疑難都來找他,再加上和梁王感情不錯,連帶著也更看顧衛王。這會兒,他絲毫沒有從被人從暖被窩裡叫出來的氣惱,相反帶了幾分黯然之色。
“十弟身子不好,自然該來叫我。藩王不得居京師畢竟是祖宗家法。就算皇兄憐惜十弟,留著十弟不讓就藩,我們卻都免不了。到時候那一別,兄弟之間就真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相見了,眼下能多聚就多聚聚。之前八弟去了的時候,十弟哭得和淚人似的,又大病了一場,我真是怕那時候有什麼萬一……可眼下又如何,十弟每到冬天就病,太醫說,他這不過是吊著罷了。”
“能吊著,也比八弟年紀輕輕就撒手去了的好。”
兄弟倆你眼看我眼,最後襄王什麼也沒說,只是輕輕握了握梁王的手。此時畢竟是半夜,襄王也不好停留太久,又閒話幾句就披上大氅離開了,而梁王卻目送了人離開,就匆匆轉回來,又進屋到了衛王床前坐下了。望著瘦弱的弟弟,他不知不覺就想起了母親還在的情景。
父皇共有十子,最小的三個兒子便是母親郭貴妃所出的八哥滕王、他和衛王。那時候東宮雖然常常難安,可兄弟幾個卻還要好得很——畢竟,太孫之位早定,沒人能夠撼動比他們這些弟弟至少年長六歲的朱瞻基——而因為嫡母極得他的祖父和父親信賴,東宮妃嬪之間自也融洽。可這一切都在父皇登基之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鉅變,結果,他沒了父皇,母親跟著去了,就連八哥滕王也因為驚怒和悲痛交加病故了。
“十弟,你知不知道,就連舅舅,這次也興許保不住了。沒想到表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