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同情他。楊士奇仕宦三十餘年,楊稷卻一直丟在老家,讀書無成也並不奇怪。以楊稷的性子,要是沒點事情做,必定不會成天憋在家裡,到時候呼朋喚友幹出什麼事情都有份。於是,沉吟片刻,他就點點頭說:“這樣吧,找個機會我登門拜訪。少不得勸解兩句。”
楊稷本是存著死馬當作活馬醫的心思,並不指望張越真能答應,沒想到他真能點頭,頓時喜不自勝,慌忙在馬上拱手道:“那就多謝了!”
“只是,楊閣老為人方正,這些營生小打小鬧也就罷了,若是鬧大了,他必定要斥為與民爭利。所以,楊世兄若是有結餘的銀錢,京裡的鋪面等等還是先不要沾手,不如在京城外頭陸續添置些小田莊,以後留給孩子也好。”
做生意這種事情需要的不單單是精熟人情世故和有頭腦,還得是鋪好一層層的關係網路,和各種各樣的人打交道。因此,知道楊士奇能夠容忍楊稷小打小鬧,卻容不得他大展拳腳,再加上某人也沒有那樣的機敏,張越自然不得不勸這番話。見得楊稷連連點頭答應,又說只是為了消遣外加補貼家用,他也就不再多說。約定了來日拜訪的時辰就匆匆離去。
儘管張越回兵部衙門的時候晚了一刻鐘,但由於起初來請的那人亮的是錦衣衛的腰牌,上下官員誰都沒有太在意他的晚歸。尚書張本還特意把張越叫了過去,商量了一會之後廷議的兩件大事。其一自然仍是麓川軍務,其二則是皇帝巡邊一事。這都是朝中久議不下的大事,因此一個尚書兩個侍郎足足說了一個時辰,這才各自回房處理公務。
在京城百姓交口稱讚天子寬恤政令的時候,北鎮撫司詔獄的門也難得敞開了。足足被關了半年多的于謙蹣跚從裡頭走出,抬頭看太陽的時候不知不覺眯上了眼。那一日皇帝親臨北鎮撫司,他不過是一個微末小官,並沒有多少人在意,但這並不妨礙他看和聽。他痛惜戴綸的死,憤怒皇帝對御史的指責,但那傳看大臣的東西也在他手中過了一圈,那上頭的東西卻讓他深深震驚了。直到被重新押回監房之後,他仍是一度失神,在獄中也和林長懋不無交流。
林長懋那時候也是嘆息連連:“太宗皇帝曾定下規矩,貪贓千貫以上便是死罪,可嚴刑峻法也一樣治不了貪贓。再者,唐宋士大夫多有職田和其他年節補貼,我朝俸祿卻是微薄,哪怕多蓄莊田,也多是為了子孫後人,於法難容,於情可原……唉,只不過如此揭出來,那就顏面盡失了。”
於法難容,於情可原,顏面盡失……這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儘管心裡鬱積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但在獄中這些天和林長懋多有攀談,對於這位長者的學問人品,于謙還是欽佩的,此刻臨走,見房陵送了一襲乾淨的青布直裰給他,他忍不住問道:“請問房大人,林先生何時能開釋?”
由於錦衣衛指揮使王節之前被髮配軍前,至今指揮使之位仍是空缺,因此非但是錦衣衛系統內的大小軍官都是心懷期盼,就是那些勳貴子弟也有不少巴望著這個位子。然而,在這種時候,房陵反而是躲得遠遠的,成日裡除了北鎮撫司,也不往外頭亂走,請託等等更是根本不理會,倒是在詔獄裡頭巡視得愈發盡心。這天奉旨來放人,他倒是親自陪了一路,此時聽到于謙張口就問了這麼一個問題,他不禁躊躇了片刻。
“他和你不一樣,你上書雖用詞大膽,但畢竟是一片公心,再說,你本就是言官。皇上也不想以言治罪,而且又有人舉薦你擔負重任。”
儘管房陵的話說得有些含糊,但于謙也已經明白了,林長懋只怕是還得被關上一陣,至少得等皇帝消了怨氣。只不過,這些天他下在監中,終究是不瞭解外界發生的事情,這舉薦兩個字就有些費解了。但房陵能透露先前這些就已經是很講人情,他也不想再多問讓人為難,拱了拱手就大步出了院子。
自從永樂年間建立北鎮撫司,從來都是從這兒押進去的人多。從這兒放出來的人少,而且能放出來的往往都是立馬就會受到重用的高官,往往是門前早有家人門生等候。然而,于謙無疑是例外,當後頭那扇大門砰然關上的時候,他不禁發現,小衚衕裡只有他孤零零一個。
直到他走出衚衕,方才有一個青衣小帽的中年人快步走上前來,躬了躬身問道:“可是於廷益於侍御?”
“是我,你是……”
“於侍御,我家閣老在前頭等您。”
此時已經是夕陽西下,街頭全都是往家裡趕的人,于謙本以為是哪個和自己有些交情的同年或同鄉正好路過,一聽到閣老兩個字,他頓時吃了一驚。跟著那中年隨從拐過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