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沒多久,琥珀便診出了喜脈,如今正在家中休養。張越得知自是喜上眉梢,待看到信上末了兩句話時。卻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杜綰彷彿是不經意地提到,年前朝廷下旨祭祀海神,由於提督市舶司太監張謙領銜,廣東巡按御史于謙便藉故沒去,布政司去的是右布政使項少淵。雖說就是隻言片語,但張越深知杜綰的習慣,因此覺察到這其中的蹊蹺,心裡少不得思量了一番。
第二張紙上卻只是不甚工整的幾句話,也沒什麼咬文嚼字,放眼看去全都是嘮叨,信紙也有些皺巴巴的。猜測那是母親親自寫的,彷彿還掉過眼淚在上頭,張越捏著輕飄飄的信紙,不由自主地嘆了一口氣。等挪到了第三張,他不禁眼睛一亮。前面一半是張赴,不過是規規矩矩地彙報這些日子的武藝進展;後頭是靜官,卻是炫耀似的說自己怎麼孝敬祖母母親,怎麼尊敬叔父,怎麼照顧弟弟妹妹,洋洋灑灑寫了兩張紙,筆跡雖稚嫩,看得出來也花了不少功夫。單單這些字,就不知道他花了多少功夫寫全。
再後頭便是秋痕和琥珀。一個是稍有些呆板的小楷,一個是娟秀的行書,字裡行間全都是說自個在家很好,讓他在外多加小心,滿是噓寒問暖之意。
把五張信紙摺好重新放回了信封。張越就發現,這實在是一封鼓鼓囊囊的信,不禁莞爾。
如今已經回師清化府,不日就要回轉交州府,這用兵接下來算是告一段落了,而選人才的事也基本上已經完成。畢竟,除了南部之外,老黃福對中部和北部的情形瞭若指掌,不用他再多事。沐晟的大軍已經從蒙自縣依次漸退,而柳升麾下的人卻得有不少留在本地,彌補屯田軍和其他等等的空缺。將官們都已經在計算歸期,不論文武都是一樣。
但他之前上書的交址選官一事卻至今尚未有迴文,朝中究竟是怎麼回事,是擱置了,還是在忙著其他,亦或是還在爭執官員俸祿那些事?
“張大人,傳旨的欽使已經在清化府外十里,柳大帥請您趕緊換一身衣裳,過去迎候!”
正在沉吟的張越眉頭一挑,立刻收拾好了那封家書,隨即叫了一個家將進來。武官行軍自然是著盔甲軍袍。而文官隨同,為了起居方便,自然不會還穿什麼紵絲縐紗之類的官袍,全都是什麼輕便穿什麼。而這會兒穿戴好了那一身許久不穿的繁複朝服,他只覺得渾身上下被拘得死死的,連走路都有些不習慣。
由於這是正經的誥敕,負責宣讀的是一員中官和兩員錦衣衛官,隨同還有內監錦衣衛數十人,所以此前一日已經行了迎接的禮儀,如今是正式將人迎入開讀。先是列金鼓旗仗,旋即由安遠侯柳升帶領諸將官出郭相迎,等把人接到了清化府衙的龍亭,眾人便依禮五拜接旨。大半日的折騰下來,眾人全都是跟在前人後頭亦步亦趨,直到那高亮的嗓子響起之後,這才鬆了一口氣。
由於是文武分列,張越的位子僅次於大病初癒的李慶。正如他所料,詔書中少不得宣捷、獻俘等等字眼,但時間卻只是提了三個月之後,並沒有什麼論功行賞,大約是得等回到京師再頒。除了這個,便是保定伯梁銘配副將軍印,任鎮守交址總兵官,陳洽以尚書治交址三司事,黃福待交址安定之後上京,解送交址所挑的三千餘人才,並沒有其他太新鮮的言辭。但是,在這些之外,卻是讓他即刻啟程上京。
這一番行禮等等足足折騰了兩個時辰。一想到回京,雖說只是三個月後,但上上下下一群人都是深覺振奮。而由於張越是頭一個走的,晚上他少不得擺酒請了柳升李慶等幾人,直到月上樹梢方才藉著酒醉離開。他在矇混上頭也是老油子了,之前看著來者不拒,其實卻沒多少是真正喝下肚的,回到屋子裡一盞醒酒湯喝完,總算是緩過了氣來。
“安遠侯也就算了,其他人竟然也都這麼起鬨,要不是做了準備,我非得醉死不可!”沒好氣地埋怨了一句,張越就對彭十三說,“你帶幾個人先回廣州報信,讓她們選好日子啟程上路回京,亦或是等琥珀分娩之後再走。這一趟應該不是臨時起意叫我回去,大約是另有他用。”
彭十三答應一聲便往外走,可他才剛出去,張越就聽到外頭傳來了說話聲,不一會兒,彭十三竟然領著一個人迴轉了來。雖然那人青衣小帽看著樸素得很,但張越早練就了火眼金睛,只一眼就發現。那赫然是隨侍今次宣旨中官的一個小宦官。
“小的見過張大人!”
瞧見那小太監二話不說就趴在地上磕頭,張越不禁一愣,連忙吩咐其起來。還不等他詢問來歷,來人便自報家門,說是東廠督公陸豐的幹孫,這次錦衣衛傳旨,陸豐便輕輕巧巧把他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