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多東西,儘管她不懂也不認識好壞,每次收下的時候卻仍是歡歡喜喜。只要他在身邊,她便覺得大宅門的規矩還能捱著,便覺得心裡還有盼頭。可是,他終究是走了,這麼多年也一直沒有音信特意帶給她。
可是,原來他一去多年,竟然還是惦記她的!當初她就在他面前說過同生共死,如今他既然已經去了,她獨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兒子是他的,又有沐王府照應,將來必定是頂天立地的男兒,無論她在不在都是一樣,她可以隨著他去,她應該隨著他去……
方水心強自支撐著站了起來,跌跌撞撞地走到了角落處的櫃子旁,用力一開門。由於力氣太大,那抽屜一下子跟著重重掉在了地上,裡頭那把彎刀砰然落地,碰掉了上頭鑲嵌的兩顆寶石。她卻沒去管那兩顆不知道滾到哪兒去的寶石,徑直把刀撿了起來,輕輕地摩挲著那黑色刀鞘,耳畔彷彿是想起了阿爸的話
“男人是刀,女人就是刀鞘!”
刀都沒有了,還要刀鞘做什麼!
緩緩抽出了那把彎刀,方水心的目光完全陷落在了那一汪明亮的刀光中。一入豪門,這把刀再沒有出過鞘,可是當她離開那豪門之後,為了保護自個兒和孩子,她這一路上便是用它披荊斬棘,這才成功找到了沐王府。如今,這把刀又有新的用途了。
她輕輕地用手指抹過刀鋒,緩緩閉上了眼睛,突然毫不猶豫地將其在頸項上頭重重一拉。彎刀叮噹落地的時候,她的眼前雖是一片血光,卻彷彿又浮現出了桃林初見的一幕。
那一片粉紅色的落英繽紛中,永遠藏著她這一生最美好的回憶。
第十六卷 挽狂瀾 第026章 慧女報恩
正如安遠侯柳升所說一般。趕在正月初一過年之前,大軍成功掃平了叛軍在南部的最後一個據點昇華府義州,於是,軍中上下將士無不是歡欣鼓舞,希冀著能過一個好年。未曾捲入叛亂的交阯軍民在老尚書黃福的安撫下,也漸漸安定了下來,籌備起了過年的年貨和其他用具,而從廣東海路運送來的軍糧和種子,更讓遭了兵災的百姓們有了盼頭。
而與此同時,那些首惡叛逆和軍官家屬等等則是陷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柳升一想到幾乎丟了性命的張攸,一氣之下差點想要效仿當初英國公張輔築京觀的舊例,把之前斬殺的叛逆和後來俘虜的軍民一體處死。只不過,既然有朱瞻基不可濫殺的硃批上諭,他便滿不情願地打消了這個念頭,索性把這些人的處置都撂給了張越。
他做了撒手大掌櫃,於是在這大好的年節之前,張越便再次成了掌握生殺大權的那個人。朱瞻基的“仁慈”也僅僅是有限的,首惡叛逆陳天寶等人自然是押回京師,在獻俘之後,和那些起兵造反的前輩一樣,或是顯戮於市。或是流放邊疆,這些自然是不關他的事。然而,其下那些附逆也得根據罪行輕重殺上一大批,以震懾那些好亂的交人,還有便是驅趕這些軍民俘虜入內地為奴,遴選相貌姣好者閹割送入宮……但最要緊的卻不是殺人,而是挑選人才。
時值年前,他更是收到了京師英國公張輔送來的信,除了得知克復清化府活捉陳天寶而大表高興之外,臨到末尾還額外提點了幾句。
“象奴閹童僧人等等都在其次,要緊的是那些懷才抱德、明經能文、博學有才、聰明正直、孝弟力田、賢良方正、練達吏事、明習兵法及材武諸色之人。當初我徵交阯回還,前述諸色人等共遣上京凡九千餘,今兵事平定,你當盡心盡力選舉賢能供國用。只要是能誠心悔過,縱使首惡也可一併隨書上奏,不用顧忌。昔日太宗皇帝在時,曾赦黎季犛之子黎澄。此人之後一直於工部任職,從工部主事官至工部郎中,大大改良了軍中火器。若是此等人才,何惜予命予官,使其盡力報效我朝?”
彭十三深知張輔器重張越,此時見張越一邊看信一邊頷首,他便湊趣地笑問道:“老爺在信上怎麼說的,可是大大誇獎了少爺,然後又提到京中在商議論功行賞?”
“大堂伯怎會這般市儈?”張越隨手把信遞給了彭十三,見其看完之後,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又把信摺好了放回信封之中,他就說道,“皇上之前提到了選賢能,大堂伯又提了這麼一筆,足可見所見略同,平定之功在其次,選才之功在其先。我讓你打聽那阮氏的兄長,你問得怎麼樣了?要真是能用的人就送上去,也能給黎澄做個幫手,要不是,也不用費事,我直接把阮氏送還安遠侯就完了。”
“看來,以後誰要是想在少爺你身上用美人計,那可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樂呵呵開了個玩笑,彭十三才收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