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到如今這情勢,他卻恨不得先前那些流言從來沒有過。長長嘆了一口氣,他也顧不得想這些,連忙繞過正在跳腳的海壽,徑直到了張越那屋子的門前,重重敲了敲門。
自打剛剛那訊息傳來之後,張越就開始緊急整理東西。好在他帶的行李並不多,也就是幾套衣裳各種藥膏丸藥以及寥寥幾本書,往特製的旅行袋裡頭一裝也就完了。聽到敲門聲時,他已經和牛敢四人完全收拾好了一切,剛換了另一身行頭,正在套一雙鹿皮靴。眼見牛敢開了門,他一認出外頭那人,頓時吃了一驚。
“楊學士,金學士?”
“張越,長話短說,皇上決定親自帶兵疾撲大寧,我和幼孜留在後隊,此次還請你跟緊了皇上。”楊榮不等張越張口說什麼就擺了擺手說,“這次是我薦你跟著的,郭資尚書之前在宣府病了,早就送回京了,李慶尚書則是因為之前水災沖毀了橋樑,奉皇上之命掌督造重建事,眼下只有你能跟。你年輕強健,一定要跟緊了!”
張越沒想到一向不離朱棣左右的楊榮金幼孜此次竟然不隨行,心中自是大為意外。只此時不是發愣的時候,他略一怔就重重點了點頭:“我明白了,楊學士金學士放心,我必定不離皇上左右。”
眼見張越佩好了劍,又將匕首綁在靴子外頭的特製夾層上,收拾得利落英氣,楊榮和金幼孜對視一眼,知道這會兒已經沒什麼可說的。兩人先後對張越點了點頭,然後一前一後出了屋子。這時候,莫名其妙的張布一把抄起角落裡的精鐵長槍,又走上前來。
牛敢四人無親無故,又都是一根筋的單純心思,因此每天都是把張越送到衙門,隨即回去跟著彭十三摸爬滾打,武藝提高得飛快。其中張布天分最高,他昔日在蒙古人那兒服侍過一位善於使槍的勇士,在草原上逃亡時就靠著一支木槍打獵殺人,如今更是把大多數時間都花在了這上頭。彭十三自己不善於使槍,就常常帶了他去一些軍官處習練,他自是進展迅速,在四人中武藝最為出色。見楊榮走了,他就上前問道:“少爺,他們說話怎麼古怪得很?”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搖搖頭說了這麼一句之後,張越就再沒有多言。出了屋子,看見海壽還在那裡指揮小太監收拾東西,他就走上前去,說是自己立刻就要跟著皇帝走,不好攜帶行李,託其找兩個可靠的太監照管一二。對於這種簡單的要求,海壽自是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行李的事情小張大人你放心,但這黑燈瞎火的……幸好咱家剛剛已經下令讓御馬監親軍趕緊整備……唉,別說是你,這最精銳的騎兵都在咱們御馬監,咱家自然也要跟著一塊去。咱們的騎術自然是不在話下,但夜裡行軍和白天不同,你可得小心些。要是真的打起來,亂軍之中誰都說不準。咱家雖說不是第一次隨從北征,可這種情形還是頭一次,你跟在皇上左右責任重大!”
責任重大……跟著朱棣這麼個固執的皇帝,這還確實是擔不起的責任!
張越點了點頭,隨即帶著牛敢四人匆匆趕往了縣衙行館。抵達那裡的時候,他就看見大門口那位被數十名禁衛簇擁在當中,身披明黃大氅,甲冑鮮亮的朱棣。此時此刻,這位六十出頭的老人腰桿挺得筆直,那面龐在火把的映照下,每一條溝壑都顯得清清楚楚,而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更是綻放出了一種狂熱的光輝。
漆黑的夜色中亮起了無數火炬,寂靜的道路上響起了沉重的腳步聲,偶爾夾雜著一兩聲軍馬的嘶鳴。夜半時分,大軍透過了喜峰口,朱棣甚至沒讓大軍停下,只是策馬到一邊向親自來迎的喜峰口守將問了寥寥幾句,就立刻重新回到了中軍。如是趕路,又過了松亭關,當日上中天的時候,大軍便趕到了大寧以西的一處廣闊平原。當偵騎回報前方有兀良哈大軍時,朱棣頓時露出了極其興奮的表情,當即下令整軍列陣。
一夜急行軍,即使大軍多為輕騎,更是卸下半月糧草,只帶少許乾糧輕裝趕路,此時仍不免生出睏倦之意。藉著整軍列陣,各隊軍官少不得上前操練喝斥。須臾,陣勢便已經成型。親自領馬隊居左翼的朱棣聽著偵騎不斷報著前方情況,攥著韁繩的雙手忍不住更握緊了。
“你們說說,來犯的是兀良哈人,還是韃靼阿魯臺?”
朱棣身後是好幾個年輕的勳貴及勳貴子弟,年初剛剛承襲爵位的豐城侯李賢、武安侯鄭亨長子鄭能、安遠侯柳升長子柳溥等等,這會兒豐城侯李賢便開口答道:“皇上北巡的訊息早就傳了出去,臣以為必定是哪個不知情的部落貿然進犯,見到天兵一定會潰散離去。”
這一說法頓時引起了大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