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持的大姑娘,於是不禁面面相覷。
張越只一眼就認出這就是那個九娘。那天熊浩回報了判例處置,他沒有任何置疑便透過了,因此也知道她已經發還了身契。雖說他並不相信所謂的拐賣,那天也只是一照面,他卻總覺得這姑娘彷彿有什麼難言的隱衷。這會兒細細看去,見她一個人又管收錢又管做點心,還得張羅著遞貨,一副專心致志的樣子,完全沒有瞧見自己,他更是留心打量了起來。
後世廣州琳琅滿目的小吃在如今這年頭卻還有限得很,無論腸粉還是雙皮奶抑或是艇仔粥等等都難覓蹤影,張越到廣州這麼些天,若是遇到熬夜,晚上的宵夜多半還是由自家廚子做。上外頭採買的極少。此時掃了一眼這小攤上賣的東西,發現內中的點心吃食赫然是北京城中常見的小吃,看那九孃的手法嫻熟,他更是疑惑了起來。
撒著白糖金糕的龍鬚麵,捲成長條點綴著芝麻桂花白糖的驢打滾,嵌著雜色乾果子的果餅,捏成各式花樣的面果子……瞧見這些,他幾乎以為自己回到了京城。由於價錢公道,須臾間東西就賣了一大半,他也就各色都買了一些,帶著兒子到一旁的桌子上坐了下來,又命人到隔壁小攤上去買了幾碗夏日的解暑飲品。看見靜官捧著面果子吃得香甜,小眼睛還老瞥著自己面前的幾個紙包,他便沒好氣地在小傢伙頭上拍了一巴掌,這才打消了他的得隴望蜀。
夜色漸晚,路上的行人自然而然少了,而各家攤子上的人們也漸漸散去。打算收攤的九娘擦乾淨了桌椅,少不得一張張收拾了起來,見這邊幾個人還坐著,她便擦擦手走了過去。還沒發話,她就看到那個帶著孩子的年輕人扭過了頭來招呼自己。認出這就是那天在懷遠驛見過的。又想起人提醒說這是一位了不得的大官,她不禁慌了神,訕訕地竟不知道說什麼。
“這晚市上賣小吃的十幾家人,只你這一家是地道的北邊風味,果然是好生意。”
“我……我才來沒幾天,大家就是……就是圖個新鮮。”結結巴巴回答了一句,九娘不禁往周圍瞅了兩眼,旋即就屈膝拜了拜,聲音變得如同蚊子似的,“大人是來捉我回去的?我真的沒有胡說八道,確實是柺子藉著給我介紹好人家幫廚,把我拐出來的……”
“那你怎麼不回去?”
“我……我……我不想回去。”九娘使勁咬了咬嘴唇,好半晌才把心一橫,實話實說道,“我是打澄邁縣來的。早先淇國公府……早先丘家僱了我娘管過廚,可後來丘家敗落了,到了澄邁縣就遣散了咱們這些人。澄邁縣多是貧苦人,我又是女流,除了嫁人連條活路也沒有。所以……所以叔叔嬸嬸要給我許配人家,我就跑了出來,誰知道恰好遇著了柺子。”
張越著實沒想到自己的猜測竟然變成了現實,不禁想起了正預備啟程的琥珀,忙問道:“這麼說來,你真是淇國公府裡出來的?那你姓什麼?”
“民女姓丘,是隨的母姓。淇國公府的人口多了,整個澄邁縣如今少說也有上百人姓丘,有的是正兒八經的嫡支,有的是放出來的下人。不過是下人,不是奴婢。從前淇國公府那正經賞賜的幾房奴婢。早就在永樂爺爺大怒發落的時候收回去了。咱們只是受了牽連,那會兒遷徙的時候,不管什麼親戚遠近還是幫傭下人,只要是戶籍黃冊在淇國公府的,一氣都遷徙到了這兒。最初的時候看管嚴,這幾年才鬆了。”
九娘究竟老實,一面說一面不安地揉搓著衣角:“我娘從前不過是照料過三房的飲食,也就是個僱來的廚娘,結果也被捲了進來,到這兒嫁了人才有了我。只後來爹孃都沒了,我就一直隨著叔叔嬸嬸,偶爾給丘家打些零工。丘家那些曾經的少爺和千金如今都困頓得很,前些年還一直有人資助錢糧,去年和今年不知怎得就沒了。我出來之前,還曾聽說長房的大老爺放火把三間房子燒了,連帶毀了不少東西,旋即就重病不起……”
大約覺得張越值得信賴,大約是心裡憋了太久,再加上生怕張越把自己抓回去,因此九娘一開啟話匣子便再也止不住,嘮嘮叨叨就是小半個時辰。張越一邊聽一邊問,可靜官卻已經是靠在他懷裡打起了瞌睡,而張布兩個全都散在四周看著。末了。張越方才點了點頭
“倘若你真是被拐賣出來的,那麼這一路上的路引必定是他們偽造,也就是說,如今你在這兒做這營生,不論收入出息如何,按律便算流民,這樣不是辦法。”
“若是照大人這麼說,這黃埔鎮上流民多了!”九娘終於忍不住了,倔強地昂起了頭,“民女讀過一些書,也聽說過瓊州府曾經被人稱作是天涯海角。如今的澄邁縣,戶不過千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