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這粥已經熱三回了,您好歹吃一些。”
回過神來瞥了一眼馮氏,顧氏這才發現這個當初千挑萬選的長媳如今也已經老了。那烏黑的鬢角下頭流露出白色的髮根,顯然是用過烏髮膏的。想到馮氏早年隨著張信步步高昇很是過了些舒心日子,如今這些年卻形同守活寡,當初好一個飛揚跳脫的人兒,卻是成了多病多災的模樣。想著想著,她便嘆了一口氣:“撂下吧,我呆會就吃。”
看到這副光景,馮氏不知道心裡什麼滋味。聽到張赳回來報信說張信能回來,她幾乎喜極而泣;可聽到張赳說起二房那亂糟糟的勾當,她本以為自己會幸災樂禍,可實際上卻是一陣陣心慌。她很希望得意忘形的東方氏受些教訓,可要是真的二房倒了,丈夫不過是一個剛剛起復的官員,在這偌大的京城怎麼呆得下去?
“對了,越哥媳婦呢?”
顧氏在有別人的時候從來不叫杜綰的名字,這會兒隨口問了一聲,見眾人面面相覷,她不禁掃了一眼屋內眾人,見除了二房之外人人都在,卻少了杜綰和張赳,她不由得更是奇怪。就在這時候,有人恰好打起簾子從外頭進來,卻是靈犀和張赳。
“老太太,這是四少爺到廚房現磨碎現做的杏仁茶,您好歹體諒一下他的孝心。”靈犀笑吟吟地把茶盤擱在炕桌上,由張赳雙手將那茶盅子捧了過去,旋即又解釋道,“因大奶奶使人過來請,所以三少奶奶就過去了,大約一會兒就能過來。”
“超哥媳婦讓她過去?”顧氏皺了皺眉頭,腦海中立時浮現出二房那亂糟糟的情形,於是險些被那滾燙的杏仁茶燙了手,吸了一口涼氣回過神,她便對眾人說道,“超哥媳婦和起哥媳婦的性子要是能補補就好了,一個綿軟太過,一個太不饒人,要是不知道的人恐怕還因為起哥媳婦是真正伯府裡頭出來的,超哥媳婦才是侯府的親戚。這大宅門裡頭,麵糰似的人不行,刺蝟鐵針似的人更不行,學不會綿裡藏針,遲早得給家裡惹禍……”
昨天訊息傳來的時候,東方氏最初是震驚,隨即就衝到了方水心屋子裡破口大罵,可誰知道方水心一掃前些天的冷淡,竟是針鋒相對頂了回來,把她做過的那些事全都揭了出來。又羞又惱的她恨不得劈手給這個該死的惹禍精一個巴掌,最後卻被趕過來的顧氏一口喝了回去。這還不算,屏退了人之後,顧氏還劈頭蓋臉狠狠訓斥了她一頓,半點沒不留情。
“你男人從交趾回來給你帶了個二房添堵,他確實沒心沒肺,可你如今是伯夫人,就該學一些外頭為人處事的大度,這下丟臉丟到外頭去了!”
“超哥兒起哥兒都是你教導的,你這將來自然還要靠他們,可你一味縱容,你看看如今都闖出了什麼禍事?我當初是怎麼待你的,你如今又是怎麼待你兩個媳婦的?”
“方姨娘畢竟是夷女出身,所以可以不懂得大體不懂得進退,可你呢?你好歹也在張家那麼多年了,成了伯夫人就得意忘形,不把我這個婆婆放在眼裡,你還敢不把王法放在眼裡?這個伯爵是老二一刀一槍血海里頭拼殺出來的,你不心疼我心疼!”
想著結婚不滿三年丈夫就遠走安南,想著自己在家侍奉嚴厲的婆婆教導年幼的兒子,想著日日夜夜盼望著那鳳冠霞帔穿在身上的風光……此時此刻,東方氏看著自己翻找出來的那金錠子,心裡忍不住一陣陣抽搐,狠狠心便伸手將其抓了起來。
吞下去就一了百了,到頭來既不會拖累丈夫,也不會連累兒子!
砰——
就在這時候,大門猛地被人一腳踢開,驚慌失措的東方氏正要把金錠子往嘴裡塞,卻不防來人動作極快,竟是一個箭步躥上來劈手拽住了她的手腕,三兩下就掰開手指奪去了那個金錠子。認出是杜綰,再看清後頭跟著臉色煞白的李芸,她不由衝著李芸怒喝了一聲。
“你把人帶來添什麼亂,我死了就一了百了,難道死一個不夠還得死一堆!與其等著錦衣衛來拿人,還不如我自己了斷了來得乾淨!”
“二伯母倘若動了那念頭,就是懼罪自盡,到時候反而更是牽累一家!”
杜綰劈手將那錠金子扔的老遠,想起剛剛那一幕,與其說是後怕,不如說是又好氣又好笑。人道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東方氏何嘗不是如此?定了定神,她便一字一句地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當口要是自己亂了,那不用皇上派錦衣衛來查,什麼把柄都會送到人家手心裡!二伯母就算不太出門,也應該聽說過先頭方大人的事,堂堂兵部尚書自殺之後尚且戮屍,還請您好好想想!”
撂下這話從南院裡頭出來,杜綰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