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猛灌溫鹽水撐下來。營養不良沒有奶水,錢也用光了,只能熬小米粥當奶粉。豆豆餓得連哭得力氣都沒有。別人的孩子出生頭三個月體重增加最快,他的豆豆過了半個月瘦成了一隻小蘿蔔頭,一條枕巾橫著就能蓋住全身,單薄得像一張紙片。
他自己養不活豆豆又不敢回家,只能打聽到一戶沒有孩子的人家,半夜偷偷把豆豆放在那家人大門口。豆豆被人抱進去的那一瞬,他整個人從內到外都毀掉了。
痛苦到了極點,便會失去所有的感覺。他變成一條麻木的遊魂,每天瘋子一樣在收養豆豆的人家附近遊蕩。村裡的小孩子拿他當傻子,用石頭丟他,頭被砸破了血流了一臉他卻連半點知覺都沒有。
若不是母親後來跑遍周邊的縣鎮找到他,又給人跪了整整三天把豆豆抱回來,他這輩子,便只能終止在十六歲。
孕育著新生命的這些日子,他比過去更經常地想到豆豆。兩個寶寶在腹中慢慢長大的記憶,經由他的血脈牽連,重疊在一起。
出門前他特意把鎖在保險櫃的豆豆的照片帶在身上。那個刻意遺忘的小小身影,在十九年後,他終於有勇氣去重溫去懷念。一頁頁泛黃的照片自指間翻過,豆豆稚嫩的童音和笑臉,穿過塵封的歲月回到面前:他短短胖胖的小手,他大大的缺了一顆門牙的笑容,他奶聲奶氣地喊自己“爸爸”,還有生氣、開心、哭泣、撒嬌時的模樣,活靈活現栩栩如生,彷彿一伸手便能撫摸到他白嫩的小臉,就能將那有著淡淡奶香的小巧身體抱在懷裡。
失去近二十年的寶貝重新回來了。
安平輕輕摩娑著自己的肚腹,淚水滴落在微笑的唇角。
他會把寶寶健康地生下來,養育他教導他,不再離開他一天;將來,他也會找到豆豆,不論他現在是什麼樣子,不論他還記不記得自己,他要在他身旁,悄悄守護他,看著他幸福。
冰箱裡實在沒有存貨了。安平等到黃昏菜販快收攤時去菜市場買菜,這個時候的菜價能比平時便宜近三分之一。
出了樓道,正趕上隔壁單元一群搬家的人也往外走。安平垂下頭,讓頭髮遮住臉,在後面跟他們隔開幾米慢慢往外走。
快出小區時,安平覺得前面那群人裡有一個不時回頭向自己這邊張望。他把頭垂得更低,貼著牆邊,儘量讓自己不顯眼。
那幫人說說笑笑終於走遠了。安平鬆了口氣,攥著裝菜的布袋加快了些腳步。
前方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安平站住側了側身子想等那人先過去,那人還沒走到跟前,卻突然大喊了一聲,“平哥!”
安平驚得全身發軟。他倉皇抬頭,一眼瞥見一個女孩邊喊邊向他跑來,“平哥!平哥!!”
安平的腦子瞬間亂成一團麻。他來不及細想,扭頭拖著笨重的身子往回跑。跌跌撞撞跑到樓梯口,肚子裡的小家夥兀地踢了一腳。安平疼得冷汗直流,捂著腹部往地下倒。
“平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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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雙手及時伸過來攙住他。
安平撐著牆壁,抖抖地抬起頭,“小妹。”
“接電話吧小妹。他們會擔心你的。”
小妹不理他,又一次按掉手機,順便關掉電源。
安平欲言又止,看了看小妹陰沈的臉色,轉身去廚房準備晚飯。
小妹上的是本省的大學,校部在省會,跟C市之間還隔了一個地級市,安平做夢也想不到居然這麼巧,會碰上來C市幫教授搬家的小妹。
那些拼命隱藏了半輩子的秘密再也瞞不住了。小妹自從聽完安平的講述,臉就一直緊繃著沒有一絲表情。
從小看她長大,安平還沒見過她如此嚴肅過。這回是真的嚇壞她了。畢竟雙性人這種匪夷所思的事太超出普通人的常識範疇,更何況,物件還是做了自己十多年哥哥的人。
安平悄悄偷眼看小妹。這個妹妹,也許再也留不住了。
安平開啟水龍頭洗菜。小妹突然氣沖沖跑上來,一手打翻水盆,一臉鼻涕眼淚惡狠狠對著安平喊叫,“你是傻子嗎?都這個時候了還沾冷水,還自己做飯拖地,你是不是不要命了,不要肚子裡的寶寶了?!”
小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你是我哥,你怎麼可以瞞著我,怎麼可以瞞著我。”
小妹哽咽著怒喊。一顆顆眼淚都砸在安平心上,從心尖上瀰漫開甜蜜又酸澀的味道。
“小妹別哭了,眼線都哭花了,要變熊貓眼了哦。”
安平哄小孩般拿紙巾給小妹擦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