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麗繼續闡述她的觀點:“小林,我前夫以前是學心理學的,自然懂一些。抑鬱症和普通的心情沮喪不同,是一種真正的心理疾病,又稱為‘心的感冒’。”
“心的感冒?”這可是一個有趣的比喻,我對心理學沒什麼研究。可是,我本來已經放下去的心,又提了上來,急忙問道:“可是柳宣她平時很正常啊?”
張麗怔了一下,彷彿不大相信我的話,疑惑地說:“不可能啊,自從飛揚犧牲後,柳宣就一直鬱鬱寡歡,這個事情鄉里都知道。大家也很惋惜,也嘗試著幫助柳宣走出心理陰影。可是柳宣一直拒絕,到現在已經三年多了,難道她已經好了?”
“飛揚是誰?犧牲?”我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個人一定和柳宣有不一般的關係,難道……難道他就是柳宣家裡那本《在世界的中心呼喚愛》書中夾帶的照片上的男孩子?我如同醍醐灌頂,事情的大概,我已經猜出了七八分。
柳宣一直在等的人……或許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了。我不知道是應該感到高興(請勿鄙視,要不你來試試?)還是沮喪,我一直暗中嫉妒柳宣的心上人,竟然已經不在了。我一個活生生的帥小夥,在柳宣的心中,竟然抵不上一個已經離開三年的人。
“張主任,這事我從未聽說,你能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我嗎?”我很希望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這對我很重要。
張麗點了點頭,臉色鄭重,緩緩地道:“事情發生在98年,那是一場中國百年罕見的特大洪災。”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書包網
(38)烈士
張麗慢慢地說,我靜靜地聆聽。
每年的6…9月,是長江的汛期。鄉里的幹部就會戰鬥在抗洪的第一線,吃住在堤上,嚴防死守,直到訊期結束。98年7月的一天,鄉里這一段的水位,已經達到米,和歷史同期最高水位相差無幾,可以說,隨時都有決堤的危險。大概是凌晨2點的時候,林飛揚和王剛正在巡堤。忽然雷聲連綿,颳起了狂風,下起了暴雨。風急浪大,為防止風浪浸蝕大堤,林飛揚和王剛冒著風雨衝向一處危險堤段,可是誰也沒有料到,由於堤上泥濘,王剛腳下一滑,竟跌進了湍急的江水裡。
江邊長大的男人,水性都不錯,很少有不會游泳的。王剛本來也是會水性的,可是,他跌下去的水域,竟是一處湍急的旋渦。王剛在堤上連續值守了三日,早已是疲憊不堪,體力透支,在江水裡掙扎了幾下,慢慢向水下沉去。
林飛揚來不及向其他人呼救,甚至連衣服和鞋子也顧不上脫,一頭扎進水裡。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將王剛托出水面,但卻無力游回到堤上。
等到鄉里的幹部和武警戰士聞聲趕來,將王剛從水裡救上來的時候,林飛揚卻已被無情的江水帶走。甚至連他的屍體,都沒有能夠尋到。
他就這樣長眠在江底,安靜地躺在長江母親的懷抱裡。
武漢人忘不掉98年。那一年,小江珊在濤天的洪水中,死死抱住一顆樹,在水中待了一整夜,直等到救援人員將其解救的鏡頭讓全國人民為之慟容。而更感人的是為了搶險築堤而累到至死的軍人戰士。1998年8月1日晚,武漢簰洲灣決堤的那一天,無數生命黯然消逝。廣空高炮某團225營168名官兵,有19名戰士在抗擊洪水的過程中獻出了寶貴的生命。
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犧牲在抗洪搶險過程中的,除了英勇的軍人,還有我們基層的幹部。
張麗說,林飛揚曾是鄉黨政辦的科員,參加工作不到半年。一個很懂事的小夥子,鋼筆字寫得很漂亮,平時很喜歡寫詩,他的詩還經常在當地的報刊上發表。就在他犧牲的前幾日,剛剛度過了20歲的生日。
林飛揚和柳宣是一對熱戀中的情侶。戀人忽然離去,對柳宣的打擊無疑於一場晴空霹靂,她大病了一場,然後患上了抑鬱症。
我明白了,為什麼柳宣那一天會突然約我出來,她為什麼會向王剛打聽我的情況,甚至主動接近我。
或許是因為,我很象林飛揚。
可是,我也許沒有他那樣的勇氣。面對肆虐的洪魔,為了救落水的同事,不顧自身安危,縱身一躍的勇氣。我不是英雄,我只是一個很平凡的男人。我對林飛揚的妒忌心頓時消失無蹤,剩下的只有深深的敬佩和感動。
“他去了很遠的地方,他一直在等我,我也一直在等著他。”
柳宣或許不願意接受林飛揚已經離開的事實。她寧願相信,他只是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她還在等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