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兒。”
聽到身後有人低吟,她撣撣冰屑抱著劍跑到那人身邊,輕聲叫他,“師父。”
“跟我來。”
阮綿跟著姜華去了前殿,在那兒,她見到了天宮之上除了神侍和姜華以外第一個人——那是個美豔的女子。天宮上冰凍極寒,她渾身上下只該了薄薄的幾片輕紗,透過輕紗,依稀可見的是她白皙的肌膚,和肌膚之上只只翩然欲飛的蝶。
阮綿打量那女子的時候,她也在打量她。她的目光裡有許多光芒,驚訝,疑惑,恐懼,不可置信,種種光芒交織著一閃而過,到最後凝結在呆滯。
末了,女子盈盈跪地,“嫵兒叩見尊主。”
姜華的目光卻只是落在阮綿身上,他道:“綿兒,拔劍。”
叫嫵兒的女子一臉震驚,遲疑道:“尊主,這個女子……是個凡人?”
阮綿不喜歡這女人,可是內心深處卻也有一絲隱隱的羨慕。她身材高挑,明眸皓齒,每一個眼色都透著魅意。她手腳纖細柔美,從胸口到肩胛骨都紋著精緻的蝶,紗衣之下彩蝶翩飛……這樣的女子,才是叫美人吧……
“拔劍。”
姜華的聲音傳來,她在疑惑中拔了劍,聽到他的聲音。他說:“她會術法,你和她過招。”
“是,師父。”
她不會拒絕任何一次實打實的機會。平常在天宮,琉球她們是不會和她動手的,她的對手永遠只有自己。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個機會,她當然不會放過。
劍法就一定比不上術法嗎?
她不信。
叫嫵兒的女人在聽她叫姜華“師父”的一瞬間走了神。阮綿趁著這罕見的機會先發制人,舉劍直刺她要害。
可是,變故往往在一瞬間。所有的先機都不過是曇花一現,嫵兒只是水袖一甩,她的劍就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道引得偏了方向,刺到了空地,緊隨而來的是手腕上一陣痠痛,一線血光。
混蛋……
阮綿沒有鬆開劍,她默默唸了幾句御風術的口訣一躍而起,強行把劍的方向扭了過來,用力回身一刺——劍法對上術法,能有什麼優勢?她在手忙腳亂中凝神想著,腦海裡陡然清明——
速度。
只有速度。
術法需要捏咒,劍法卻只需要本能!
一招,兩招,十招,二十招……阮綿的速度越來越慢,越來越平緩,直到她蓄勢已久的風馳電掣的一擊!
劍有些狼狽,卻已經穩穩地抵在了嫵兒的胸口。那隻好看的蝶被刺出了一點點血,更加妖豔。
嫵兒不在動彈,認命一樣地閉上了眼。
阮綿重重地吸了口氣,手腳還在發顫。這是她第一次實戰,終於……旗開得勝。她幾乎是雀躍地回過頭去看姜華,卻發現他的臉色起了陰鬱。
“師父……”難不成,傷了這女人他不高興?
良久,姜華才道:“如此,你覺得完了?”
“師父?”
“刺下去。”
他的眼裡沒有光澤,只有一身紅衣豔麗無比。
“尊主……”嫵兒緩緩跪在地上,眼淚漸漸盈滿眼眶,“尊主,嫵兒跟隨您多年……嫵兒一直對您……”
阮綿的手在發抖,怎麼都刺不下去。
姜華的目光只在阮綿身上,他緩步到了她身邊,輕聲低語,“綿兒,你不是為報仇而來麼?這一課,是必須的。”
“師父……”
“乖,刺下去。”
“師父,我……”
這是活生生的人啊……怎麼刺?如何刺得下手?阮綿從來沒有顫抖得這麼厲害過,就算當年在鐵索橋上她都沒有像現在這樣的顫抖過。
她茫然無措地看著姜華,直到——一股力道把她的手用力往前一推——
那隻彩色的蝶支離破碎。
她癱軟在地上,喊不出來,閉不上眼。腦海裡只剩下那隻彩色的蝶,還有姜華那一襲紅衣。最後,她被人抱了起來,離開了地面。
她聽到姜華低沉的聲音,他說:“綿兒,怕不怕為師?”
她恍然搖頭,告訴他,不怕。她不怕姜華的。很久很久以前,當她萬念俱灰的時候,他是她唯一的希望。她怎麼會怕希望呢?哪怕希望再血紅,那也是希望。
姜華第一次笑出聲來,他說:“綿兒,從今天起,你可以下去瑤山看你的朋友。”
好。
他說:“綿兒,今天是你十五歲的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