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水師將士埋骨異國他鄉。
這個傷亡數字太大了;自中土統一以來;中土軍隊不論是對內平叛還是對外征伐;都從未在在一場戰鬥中傷亡如此之大。對軍方來說;這是不堪承受之重;對中土來說;這是奇恥大辱;而對聖主和中樞來說;這是對自身權威的沉重打擊;而由此帶來的軍事上的失敗還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政治危機因此爆發了;一場席捲中土足以影響到國祚穩定和中土未來的政治風暴不期而至。
這是聖主和中樞最不願看到;也是最不能接受的局面;但事實就是這樣的無情;命運就是這樣的殘酷;最不願看到的局面還是看到了;最不能接受的結果還是出現了。
聖主和中樞非常自信;尤其西征吐谷渾的勝利;更是讓他們的自信過度膨脹;於是他們抱著對未來的美好預期發動了東征;但今天的事實卻給了他們迎頭一擊;過度膨脹的自信驟然崩潰;而這種突如其來的崩潰;這種殘酷事實和美好預期的巨大反差;讓他們無法接受;讓他們的心理寸寸崩裂;讓他們的夢想和理念走向了不可挽救的自我毀滅。
聖主一夜白頭;中樞重臣們則被憤怒、悲傷、惶恐、懊悔、失落、沮喪、迷惘等各種複雜情緒所淹沒;方寸大亂。
門下省的正副長官納言蘇威和黃門侍郎裴世矩;畢竟年齡大閱歷豐富;又久居中樞經過了無數大風大浪的錘鍊;很快就從最初的震驚中冷靜下來。已經發生的事不可逆轉;尚未發生的事還可以拯救;接下來要面對現實;拿出對策;把東征失利所造成的惡劣影響降到最低;竭盡全力緩解由此所帶來的各種複雜的難以預料的惡劣後果。
首先;這個訊息為什麼來自崔弘升;而不是來自前線統帥部?崔弘升為什麼要越級奏報?前線統帥部為什麼沒有在第一時間奏報?
很明顯;水師提前攻打平壤之舉;把聖主和中樞的“政治陰謀”暴露了。雖然聖主密詔水師的事情;知者寥寥;而水師平壤慘敗之後;估計這個秘密更是石沉大海;但紙包不住火;就算聖主和中樞絕對不會承認有所謂的“政治陰謀”;來護兒等水師統帥更是矢口否認有聖主密詔;然而權貴們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你不承認;不代表事實就不存在。既然你隻手遮天;置天憲律法於不顧;置十二衛府於不顧;置三十萬遠征將士於不顧;那軍方態度是什麼;前線統帥部的態度是什麼;可想而知。
軍方憤怒了;前線統帥們憤怒了;就算前線統帥部依舊遵從聖主和中樞命令要攻打平壤;但面對水陸夾擊之策的失敗;面對糧草輜重的嚴重短缺;面對攻擊時間的短暫;面對前線統帥們的怒火;平壤之戰實際上已不可繼續;為防止出現意外;只有撤軍;早些撤軍比遲些撤軍更好、更安全;所以糹帥部在內部矛盾轟然爆發的情況下;首要之務是穩定軍心;是求同存異;是拿出決策;然後再一次性奏報聖主和中樞;實際上就是先斬後奏了。你陷害我在先;置我於絕境;我沒辦法;只有行使臨機處置權;先斬後奏;先保全大軍;餘下的事;我們回頭再算。
崔弘升顯然預計到了這一切;正好他在薩水;距離平壤戰場較遠;給了他越級奏報;向聖主和中樞告警的便利;但這能否證明他忠誠於聖主?能否證明他是為了讓聖主和中樞掌握主動;及早拿出對策;以避免與軍方發生正面衝突?能否證明他是雪中送炭;而不是落井下石?
綜合分析;崔弘升此舉十有**是為了自救。崔弘升在薩水中上游某處發現了高句麗人的攔河大壩;這嚴重危及到了遠征軍退路的安全;一旦薩水通道斷絕;戍守薩水的崔弘升便負有直接責任;但這個責任他負不起;於是他直接奏報聖主和中樞並求援;其目的很簡單;推卸責任;讓聖主和中樞來承擔這個罪責。
聖主和中樞重臣們緊急磋商後;果斷決策;把戰線穩定在鴨綠水;這實際上就是之前由軍方提出來的“兩步走”的策略;今年把戰線穩定在鴨綠水;明年則從鴨綠水攻擊平壤。
聖主詔令;由右武衛大將軍李景率本部人馬;少府監、檢校右屯衛將軍何稠領御營一萬弩手;以及工部數位官員、上千工匠和大量架橋裝置材料;連夜出發;日夜兼程趕赴鴨綠水;在鴨綠水上架橋並堅守鴨綠水通道;若時間充足;再由何稠率軍支援薩水;幫助崔弘升堅守薩水通道;接應遠征軍後撤。
二十三日凌晨;右武衛大將軍李景和少府監、檢校右屯衛將軍何稠率軍急速奔赴鴨綠水。
同一時間;行宮內;聖主和中樞重臣們卻為應對由東征失利所造成的危機產生了激烈爭執。
首先就是東征是否繼續?是否要持續到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