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步步向上的時候,下面的梯級就四處散落,換言之,只可往上,不可回頭。不禁惻然了——沒有回頭路。
每走前一步,代價是後一步永遠失去,有時,真想再轉身同他多說一句。潸然淚下已不能夠了,兩人已生離死別。
就像現在下了馬車,來到裳疾醫家的後山,看著川芎的墓。
一直覺得最好的時間永遠是現在,不少人沉湎青春期,因為有過非常精彩的生活。雖然那時雖一無所有,但卻相當的精神富足。
兩年前,川芎渴望姐姐能和她一道遠去。如今川芎做到了。
姐姐將孩子放到宛蘭手中,她慢慢走到墓前,撫摸著墓碑,就好像是撫摸著川芎的臉龐一般,溫柔恬靜。她慢慢蹲下身子,將頭依靠在扁扁的木牌,手不住的撫摸著,臆想著聆聽川芎的心跳,撫摸著他的五官。
宛蘭不想打擾,可使眼淚就像斷了線一般,不住的滴落。
雖然這個時代,婦女的地位是多麼的卑微,多麼的渺茫。出生是父母的,嫁娶之後,便是夫君的。婦人的一生,便是圍繞著父母和爹孃轉,沒有自己的命運。而姐姐是這些婦女的一個縮影,沒有戀愛權力,沒有婚假權力,連被夫君暴打之後都沒有還手乃至逃跑的命運。
婦女何錯之有呢?
一個時代都有其深深的烙印,在每個人的靈魂深處刻著。每個人都帶上了面具,學會了作揖主義。只打破了一個枷鎖,卻難以打破一個時代下的所有枷鎖。
不過嘛,姐姐真的明白了川芎的愛意,現在兩人不是在一起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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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裳疾醫吃了個飯,正要走時,他為了報答宛蘭二人,贈與他親手配置的補藥,可以安胎也可以安神。
“那你之後呢?何去何從?”宛蘭將嬰兒交予姐姐。
“我不知道。”姐姐還是沒有從過去走出來。
宛蘭想了想,“要不去蔣府。”
“不用了妹妹,我——還是不想多加叨擾。”姐姐拒絕道:“要不,先回爹孃家吧。”
只是沒有想到的是,爹孃對於姐姐的態度。卻是如此的生硬。
“你都已經嫁出去了,怎麼還回來。”孃的臉上很不好。
“娘,姐姐無家可去。好歹是一家人,就不見外了吧。”宛蘭勸說著,心裡一點點的拔涼著。
“這也不行。自從嫁出去之後,就是兩家人了。”孃的態度就是那麼生硬,完全的不近人情。
爹也走過來,“提供暫時住可以,住久了,就有閒話。”
“你們——”宛蘭很是生氣,“當初說讓姐姐嫁過去的是你們,如今姐姐現在家破雖然人未亡,但是你們應該看在一家人的份上,讓姐姐住進去。”
但爹孃就像門神一般擋住門口,決絕萬分。
身後也有些鄉親圍了過來,對著她們的脊樑骨指指點點,有些話還十分的難聽:“這個蘇玉你知道嗎?是個剋星啊,剋死了夫君的娘,連她夫君都被縣太爺抓走了。你說這個婦人,唉——”“就是就是,現在還要回來,克她親生爹孃嗎?好沒孝心啊!”“就是就是,明明嫁出去了,搞得大富的王家都如此悽慘啊。十足的剋星啊!”
聽得臉色發紅。
宛蘭轉過頭來,怒瞪著那些說閒話的人。
那些鄉親打打哈欠,也慢慢散去了,口中還在議論著什麼。
“可是這樣,姐姐也沒有地方可以去了。”宛蘭再試著求情。
娘軟下脾氣,“我們也很想,只是真沒辦法。玉兒已經嫁出去了,不管變得多麼的糟糕,都不能再回來了。”
姐姐拉著宛蘭的手。宛蘭回頭看,姐姐搖著頭。
“我們還是走吧。”姐姐下了樓梯,“我們就不要難為爹孃了。他們也不易。”
“可是……”宛蘭欲言又止。憤恨的看了一眼絕情的爹孃。只是爹的臉上稍顯落寞,而孃的眼角閃過一絲光芒。
追上了姐姐,宛蘭依然憤恨不止,“爹孃也真是的,給個地方住又會怎麼樣啊。當初將你嫁出去,如今落難了,卻這麼不近人情。”
姐姐抱著孩子,搖搖頭,“算了,就不勉強爹孃了。其實在我出嫁的時候,他們關上了門,就已經表示我和爹孃沒有關係了。”
“那你之後呢?”宛蘭問道:“乾脆我給你找個地方先安置下來吧。”
找房子也不是說找就能找得到的,宛蘭先將姐姐安置在番禹城的小店裡,等找到了再過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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