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能一日日,一年年地將她馴服。若說他至今看不懂的女人,那便只有寧華長公主一個。
寧華長公主是清池郡主的母親,如今他帶著綺羅去的清池郡主府上,便是寧華長公主府。
本朝開衙立府的公主,獨有寧華長公主一人,其他的公主府,不過是旁人因著習慣,見著府中住著一位公主就那樣叫了,實在不能與寧華長公主府相提並論。
寧華長公主如今因多年守寡,且清心寡慾,人漸漸變得很是寡淡,容貌保養的很好,但是當年的風華絕代,如今也只能勉強辨出個影子。她少而聰慧,有勇有謀,,本朝初立時亂黨叢生,為了剷除亂黨,寧華長公主奔波與南疆北海,在朝野有很高的威望,先帝曾喟嘆可惜寧華長公主不是男兒,倘若是,那麼如今李家天下便是寧華長公主執掌了。
那樣一位花容月貌,且又英姿颯爽的公主,當年意氣風發,打下大半個李家江山,不過是幾十年,就成了如今韜光養晦的黯淡模樣,除卻偶爾在皇后有恙之時,代皇后打理後宮,其他時間一直閉門不出,有人說她在修道,痴迷與煉丹。
何尋之見過這位貌美卻無一絲風韻可言的中年美婦,她身上一絲道家的氣息也沒有,觀她的神色,五石散又或者其他丹藥,她也是不曾服用過的。英雄陌路,美人遲暮,何尋之可以看穿美人的心思,卻無從猜想這位身兼英雄與美人的長公主,心中究竟在想什麼,是懷念那可以讓她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亂世,還是留戀年少時前赴後繼地裙下之臣。
見到長公主府上的牌匾,綺羅微微愕然,隨後想到樓八娘說過清池郡主守寡後,去紫雲觀當了幾日女冠,便又回了她母親家中。對寧華長公主,綺羅心中也是矛盾複雜,一面是因為樓八娘提起寧華長公主時那仰慕的語氣,而且據說長公主不像旁人那樣糜爛,醉生夢死;一面是因為,葛先生說過,楓姨娘是給寧華長公主做的伴讀,不管後面的故事如何,楓姨娘總是因為寧華長公主才與李奕相識的。
寧華長公主府,比之魏王府,秦王府更要寬宏大氣,只是許多佈置已經能看出有些念頭了,應當是那時銳氣未減的寧華長公主佈置的,如今事過境遷,那些寬宏大氣慢慢減淡,乍眼看去,彷彿只是尋常大門大戶的華貴佈置。
過了前廳,綺羅跟著何尋之一路向後,府中的丫鬟侍女與何尋之十分相熟,並不阻攔客套,任他自行向後院行去。
綺羅心中躊躇,猶豫之後問道:“何大哥,你去見郡主,我是否要在外面等候?”
“誰說我去見清池,進了公主府,自然是要先見過長公主。”何尋之笑道,雖然極有可能吃閉門羹,但是多見上幾次,他總會弄明白寧華長公主的心思。
綺羅聞言,也對那位長公主十分好奇,一徑跟了他過去。
足足走了一盞茶功夫,兩人才在公主府中一個院落停下,站在門前,看著兩個面容生硬身材高大,一身戎裝的女侍衛,綺羅低眉斂目,將驚訝掩在心中。
“何公子回去吧,長公主一意修煉,不見外人。”一侍衛說道。
空中一股清澀的香氣瀰漫出來,隨後一聲彷彿鶴唳的琴聲慢慢響起。
寧靜的院落裡,這一聲琴音讓外面的四人不禁一怔,然後紛紛將驚訝各自藏起來。
“長公主這樣有興致,在下也善管絃,不如侍衛姐姐去與長公主說一聲,在下願意為長公主助興。”何尋之笑道,一雙嬉笑的眼眸神情地望著一個面目粗獷的女侍衛。
綺羅猜不出何尋之為何要見長公主,算著年紀,長公主應當歲數極大了,便是他好女色,也不該打起長公主的心思。猜不出何尋之要做什麼,綺羅便專注地去聞那股香氣,忽覺這香氣有些熟悉,便是那叮咚的琴聲,也彷彿在哪裡聽過,聽著那琴聲越來越寧靜,彷彿安撫了聽者浮躁的魂魄,一個名字在嘴邊輕輕地徘徊,又被她嚥了回去。
“不行,何公子回去吧,長公主說不見外人。”那女侍衛依舊生硬地說道。
何尋之訕訕地收回目光,伸手撓了撓眉心,拱手道:“那兩位姐姐告訴長公主,倘若長公主願意聽,在下隨時願意為她彈奏。”
兩個女侍衛只是微微點頭,不再看何尋之一眼。
領著綺羅折回去,因方才自己的美男計失效了,何尋之戲謔道:“那兩個定然是男扮女裝,不然怎會扛得住我的桃花眼?”
“何大哥還是珍惜著用吧,便是桃花看多了,也會膩煩。”綺羅撇嘴說道。
何尋之笑笑,卻不去再回她,只微微偏過頭去想寧華長公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