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冷。袁蘭芝人還沒到,嫁妝和御賜的箱籠,就象走馬燈一樣不停地運進府裡來。
雖然儀制上不能和我相比,但在排場上卻遠遠超過了我。那間大紅喜氣的洞房裡,到處是一派錦繡。
那燭臺居然是金子做的,可以想象,燭光搖曳的夜晚,金花燭的映襯,會把她那種天然的驕傲會被渲染得多麼濃厚。還有一件非常珍貴的御賜琉璃屏風,聽說是高麗國進貢來的,是本朝罕見的一件珍寶。晶瑩剔透的水晶面裡,嵌著一隻雪白的狐狸,那白狐的眼睛晶亮無比,沒有汪汪垂淚的溫婉,也沒有乞天而憐的自卑,只有一片火辣辣的期待,在茫茫的天地蒼穹翹首而望。那眼睛原來是兩顆夜明珠做成的,黑夜中能發出熒熒的幽光,聽說數十步之內不用燭火,仍可視物。在崇尚節儉的本朝後妃中,能擁有此物,可是一個大大的破例,足可見聖眷正濃。
這時,我房裡的侍女小瑤正端了一杯茶,小心翼翼地遞上。我嘆了一口氣,無精打采地準備接過。
忽然發現,茶杯上赫然是一朵幽蘭花,那蘭花的顏色居然是我最討厭的粉藍色。
我不禁勃然大怒,“啪“的一聲打掉了茶杯。
熱茶飛濺出來,不偏不倚地潑向小瑤的嫩臉上。小瑤驚慌地捂住了臉,“啊”的一聲隨之尖叫。
冰兒聞訊而來,看著我渾身發抖的樣子,呆了一呆。
“不長眼的東西,把這破茶杯、破茶壺都給本宮丟出去……”我氣得胸口不停地喘息。
冰兒一使眼色,立即有人過來收拾,並把小瑤領走了。
有人已經又換了一套茶具,重新斟上了熱茶。茶熱騰騰地冒著清淡的水氣,我的胸脯仍然一鼓一鼓的,怎麼也咽不下去這口氣。
“何苦?”冰兒嘆道。“奴婢給您更衣吧,一會兒她就要來了。”
我面前是一面巨大的銅鏡,銅鏡後邊是一副美麗的故事,就是那個傾國傾城的美女—西施和范蠡盪舟碧水,暢遊山林的愜意生活。因為偶爾看到這面銅鏡,非常喜歡,便擺放在自己的房裡。
“剛剛感覺到,什麼是度日如年?什麼是心如刀割?冰兒,難道全天下的女人都要忍受這種痛苦……”我如行屍走肉一樣,兩眼晦暗無神。
“您這就認輸了麼?那不是您,恩?”冰兒寥寥說了幾個字,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從鏡中射了過來。
我渾身激泠泠地打了一個冷戰。哦,記起了母親的話,記起了永康公主最初說過的話。
鳩佔雀巢?憑什麼?我若鬱悶死了,那她豈不正是遂了心?
“對,本宮不能認輸。”我邊說著,親自拿起了粉,淡掃兩頰。
冰兒笑了,那笑容裡彷彿有些東西很陌生,我有些看不懂。
“來,穿上這件……”冰兒的手一抖,是一件絢麗無比的紅色衣裙,做工精巧,那衣服眩得我眼睛居然快睜不開了。
“這是……”我問。
“這是奴婢假傳您的意思,讓紅英花了三天的時間特意趕製的,是我大梁絕無僅有的湘東王妃的禮服。”冰兒的話音帶著自信。
哦,難道我可以不穿朝廷的王妃禮服?
冰兒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小姐,這麼多的王妃都有這樣的禮服,您若穿朝廷定製的禮服,哪裡還顯出您的威儀來?您穿的這個顏色,恐怕她永遠不都敢沾上一絲一毫……”
這紅,耀眼的正紅,是隻有正妃才能擁有的顏色。其他的側妃,哪怕多麼受寵,也難以望其項背。
我懂了,冰兒讓我一開始就給她個教訓。不穿朝廷的命服,也表示我對她的不屑。哈哈,我的心居然有了一絲痛快的感覺。
銅鏡中的我,再一次展示著一個高貴女子的風度。彎眉淺淺,粉面微紅,玉釵金簪,流蘇纓纓,配上大紅的禮服,增添了幾抹妖豔的韻致,這妖豔中還多了一種東西——傲氣,與生俱來的傲氣。
我滿意地抬起手臂,輕輕地轉過身。此時,正聽見外邊稟報:“大梁湘東王側妃袁蘭芝求見正妃!”
哦,她終於來了!
第三十章 藕花菱蔓滿重湖(二)
她穿著一件新娘的嫁衣,那衣服在陽光下微微綴著些淡淡的紫氣,她的笑容和以往一樣,燦爛無比,幽幽生香,讓人忍不住願意多看一眼。
但她終究不敢躍雷池一步,那衣服的紅色與我這件相差得好遠。
我心裡立刻泛起了微微的滿足。
“蘭芝見過王妃。”她鄭重地向下一拜。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