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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Rose是他的學妹,畢業後在蔣昊身邊當特助,回國前他詢問過她的意見,她說,已經習慣美國社會,不想回臺灣,他就把她留給禹升了。

“孩子怎麼辦?”

“他們都那麼忙,哪有空帶小孩,禹升把監護權讓給我。”

“禹升很愛小孩的。”

“再愛也比不過追求一段新戀情的幸福感。”

“他早晚會後悔,你是個好女人。”

“你真懂得安慰人,阿昊,我當年好笨哦,為什麼不選擇你?”蔣昊是最負責任的男人啊,就算不愛,只要是他的責任,他都會負責到底。

“知道自己錯過什麼了吧。”他笑笑,把她摟個滿懷。

“知道了,可是……人非聖賢嘛……”她說完,他大笑。

又下雨……前幾年,杜絹總是害怕雨天,只要下雨,她就躲在屋裡,哪裡都不去。

同學笑她,說:“看清楚,天空是下雨不是下刀子。”

她只能苦笑說:“沒辦法,我是巧克力做的。”

現在,明白了,她不是害怕雨,她怕的是那個下雨的夜晚。

她想了很久,從頭到尾,把過去的十年想過一遍,想她的愛情冷感症、想她的快樂糖衣、想她始終躲避的恐懼……她不是躲別人,她躲的是自己啊……

於是,她開始自言自語,對著鏡子和自己的潛意識與罪惡感說話。

在恨完、哭完、自責完之後,她逼自己正視眼前。

十八歲的她可以選擇躲在蝸牛殼裡,假裝什麼都不知道,二十八歲的她再這麼做,未免幼稚。

她說服自己,那些已經是陳年舊事,她回不去、改變不了,人生裡欠下的、負累的,只能等到來生再償。至於未來……那是一條再累、再疲憊,她都無權退縮的路。

既然不能退縮,她只能挺直肩背,繼續向前走。

二十八歲是很成熟的年齡,她有本事戴上面具繼續假裝快樂,有能力承擔罪過,有能力一個人過……

把臉洗乾淨,杜絹淡淡地勻上一層粉,把頭髮梳理好,然後打電話給阿凱,並從他的回答中,證實自己的想法。

蔣昊知道她最不堪的過往,知道她為一段不成熟愛情付出多大的代價了。

難怪他的態度驟變,從排拒到接納,從冷漠到口口聲聲愛她,他對她一天比一天好,讓她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女人,難怪他總是送她八朵玫瑰,他企圖補償,企圖用很多糖漿,沖淡她潛意識裡的苦澀。

她知道他是很有責任感的男人,十八歲的時候就知道,所以她確定,只要找上門,告訴他孩子需要父親,無論如何,他都會收留她。也許五年、十年,慢慢學會適應她、愛上她。

那時候啊,她是那樣信心滿滿,誰想得到,會碰上瑩青姐,碰上一個悽楚寒冷的下雨夜。

她討厭下雨,雨水總是打亂她的計劃,可是今天,天空又下起綿綿細雨。

她撐著傘,不開車,漫無目的的在臺北街頭走著,她需要更多的時間沉澱,她要做足準備才能面對蔣昊,她有很多話想要對他說。

說什麼?

說她討厭自己、討厭揹負著兩條生命的自己。

說她憎恨自己,恨自己把包袱丟到他身上去。

說她厭惡自己,把任性的決定歸納於太年輕,任性地要人為她負責。

而這些“討厭”、“憎恨”、“厭惡”,皆與他無關。

十年前她就心知肚明,他愛的人是瑩青姐,她根本沒有權利逼他作什麼決定。雖然十年後,冥冥之中他再度碰上她,家人又逼他接起另一個責任……他真的可以不理會的。

人人都欺他擅長負責?人人都相信他的肩膀夠寬厚,可以扛起所有?

不必了,真的不必,她已經夠成熟,有能力為自己的決定承擔後果。

也許她再不能像現在這般愜意自得;也許她又得回到從前,讓自己的微笑是為了跟世界合作而不是因為快樂;也許她又要獨來獨往,自欺欺人,高唱“孤獨是種最佳享受”。

也許……沒有他的生活會讓自己失落,但是她二十八歲了,這些,她都可以忍受。

其實她可以用更簡單的方式結束,比方留一張紙條,或者再給他一片菩提葉脈,告訴他——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他心無愛情,她又何必當他的塵埃?

但他嘴裡說個不停的“我愛你”,讓她混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