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笑臉。
媽媽,我考了一百分耶!
媽媽,我可以自己坐公車回家了。
媽媽,我會煮飯了,可是有點焦。下次我會多放一點水的。
媽媽,我好喜歡你哦,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媽。
媽媽……
夏菊花腦海裡全是夏軒的一顰一笑,耳朵裡充滿了他的呢喃叫喊。
可是她那個可愛兒子,現在在哪裡呢?
他消失了,隨著那輛車的迅速駛來,縱使煞車聲大響,卻也擋不住車子的前進,那車就這樣跟軒兒小小的身子撞在一起,鮮紅的血染紅了白色的斑馬線,就像她的淚般,不斷地淌流出來。
至今夏菊花仍記得,她最後一次緊擁著兒子那小小的身軀,兒子對她說過的話,那記憶不時地在她腦海中……
“媽媽,我痛。”小小的身子不斷抽搐,夏軒小聲的呻吟,可血仍不斷從他微張的嘴和鼻子裡流淌出來。
“媽媽,我好痛。”
她能怎麼辦?她該怎麼辦?兒子的痛彷佛成雙成倍的加在她身上,那哭泣的呻吟聲就像一把槌子重重的打著她的胸口,讓她覺得空氣都變得如此稀薄,連呼吸都困難起來。
她緊抱著兒子,顫抖的雙手不斷的擦拭著他嘴角的血,喃喃自語:“不痛,不痛,軒兒不痛了。”
“媽媽、媽媽……”夏軒無助的呼喊,說不出那種痛楚。
“我在這裡。”夏菊花覺得自己的心像被撕成兩半,沉重的喘氣聲伴著那艱難吐出的話語,“媽媽在這裡。”
“媽媽,我……好痛。”緊閉的大眼睜開,那如往日般晶亮的大眼睛已不再靈活的轉動。望著滿臉淚水的母親,夏軒努力的要綻放一個微笑,卻被痛楚牽引,臉上的表情扭曲了。
“不痛,媽媽……我不痛,不……要哭,媽媽,你笑最……漂亮了。”
“好,媽媽不哭。”夏菊花胡亂抹去臉上的淚水,嘴裡雖然應和著兒子的話,可神情仍是一片恍惚,她一直認為兒子是上天賜給她最珍貴的禮物,現在……是不是老天看不下去,不忍心他再跟著自己受苦,才想把他帶走了呢?
“媽媽,你要……笑。”血從鼻子裡流得更兇,夏軒的聲音越來越微弱,似乎每說一個字就要用盡他全身的力量。
“好,媽媽笑。”夏菊花戚然地說著,綻放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和著淚水卻顯得格外動人。
“媽媽,笑……”話還未說完,夏軒便安心的閉上眼睛,手也無力的垂下。
夏菊花喘著氣,緊緊的抱住兒子,一動也不動。
她不知道自己注視兒子多久,那一夜她不曾合過雙眼,徑自憶起和兒子相處時的點點滴滴。
夏菊花異常平靜,為夏軒準備了他平常最喜歡的衣服,為他清洗身子,抹去那些血跡,每一件事她都做得如此的認真仔細。
至於夏軒的葬禮,由於夏菊花沒有朋友親人,所有的事都是幾個一同看著夏軒長大的好心鄰居們一起幫忙辦的。
原本是要火葬的,因為夏菊花不忍兒子的身體受蟲蟻的侵害,所以想要把兒子的骨灰撒向大海,願他化成輕煙隨風散去。但是老人說那麼小的孩子最好還是土葬,也因為她的私心,不想連一個可供想念兒子的地方也沒有;既然兒子的靈魂已經飛向天堂,那麼就讓他的軀殼來陪伴她吧。
在夏軒的墓前,夏菊花把他所有的玩具、衣服和用過的東西、照片,全都燒掉了。
只留下一張母子倆的合照,那時候他們好開心,有著跟墓碑上的那張照片一樣燦爛的笑臉,這也是她做過母親的唯一紀念;剩下的就是她對兒子美好的記憶和無盡的思念。
漫漫長夜,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度過的。她沒有睡去,因為她知道這不是一場夢;醒來之後,兒子仍是不可能再用他清脆的童音呼喊她。
她再也沒有哭過,她照常地上班,除了更加沉默之外,跟以往並沒有區別。
媽媽,你要笑。
她會笑的,因為她牢記著兒子的最後一句話。
她輕笑著,溫柔得像微風浮過臉頰;但正如風一樣,那笑容也是無法令人觸控,更加無法感覺那悲與歡。
天色暗下來,夕陽的餘暉映照在墓地裡的青松上,這種交融的自然美景,和天邊那一片淡紅的晚霞,是那樣的動人,她知道兒子一定會喜歡這裡的。
晚風漸起,夏菊花緩緩地站起身,她收拾好東西,跟兒子道了別,一如往昔的搭著最後一班公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