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胡並將她捅死在沙發上。
謝在內心深處絕望地哀號了,只有謝知道胡曾拷過他一個電話,但這個電話被他輕意地扔掉了。假如他能及時趕到的話,或許會阻止暴力事件的發生,或許不至於使得胡魂歸西天,胡是他的妻子,雖說他不愛胡,但畢竟是他妻子。現在他成了這個兇殺事件最大的“同謀犯”,是他和歹徒們一起殺死了自己的妻子!
謝無法也不能向任何人講起有過這個電話,甚至自己的母親也不能講。但這個電話追逐著他,他內心的黑暗追逐著他。每到黑夜降臨獨自一人時,他便忍受不了這種來自內心的折磨,除了逃亡,除了讓新生活壓倒內心黑暗,他又有什麼更好的選擇?
在結束了梅與謝的故事之後,也許還可以提及一個神秘的自殺事件,作為對1988年出國大潮的另外一種闡釋。
1988年12月23日,上海市民之一的吳在頭等艙留下了一口裝有五萬人民幣的皮箱、一本《查太萊夫人的情人》和一張寫有〃沒有什麼原因,我只是厭倦了〃的信紙,跳海自殺了。
四五年前,吳在這座城市裡還不值一提。那時,作為一個助理工程師,在本專業上他連續多年保持了零紀錄,創造了有關無能的小小奇蹟;作為上海市長寧區的一個公民,他個人全部的存款只有27元6角8分,達到了〃超級無產階級〃的水平,為了擺脫困境、走出低谷,吳去南方特區玩自己命運的〃輪盤賭〃。
一個偶然機遇,吳結識了M國B公司的總經理,吳想也沒想便向B公司表示了寧死不屈的忠心,不僅僅因為B公司是M國最負盛名的公司之一,還因為B公司能夠給予吳大把大把最堅挺的硬通貨。B公司有所保留地錄用了吳,〃中國通〃的總經理知道吳不過是一個英文語無倫次、專業知識相當虧損的角色,但問題在於吳擁有一個曾在四十年代的青紗帳中神出鬼沒的父親,這父親在大陸中國二十四級等級表上佔據了第十二級臺階,而今雖已垂垂老矣,卻在大江南北有的是同輩門生戰友部下朋友親信幕僚隨從,他們如今都功成名就、德高望重、身居高位,既有辦法搞到批件也有辦法訂到任何航班的飛機票,對在中國推銷電子產品的B公司,這可是太重要、太太重要了!
吳就這樣成了M國B公司在上海的“首代”,隨後,吳死心塌地地透過全部關係網將B公司的電子元器件覆蓋在960萬平方公里上,與此同時,他的薪水和佣金也以〃深圳〃速度向前推進。沒有人可以對吳的財產作出精確估計,保守點揣測是60萬,大膽點認為是100萬。
1988年的年底吳榮歸上海。在“友誼酒家”吳以一千元一桌的代價款待他親朋好友。酒宴上,吳誇誇其談,聲稱一箇中產階級即將誕生,而他將率先進入這個挺夠意思的階級。吳還說他想在上海西郊購置一幢別墅,他說,他打心眼裡瞧不起那些去日本、澳大利亞甚至紐西蘭的傢伙:說到底,他們只是一些扒分高手,一群沒有生意經的無頭蒼蠅。
吳的感覺良好,吳沒有理由與這個世界訣別,這世界不就是屬於像吳這種快速成長的闊佬嗎?
但吳從輪船的甲板上跳下了大海,三個老人目睹了這一悲劇,他們阻止不了也無法阻止。
刑事警察和一切關心吳的人都在推敲吳的字條和那背後的問題:吳為什麼要拒絕這個色彩斑駁的社會?吳遭到了什麼壓力以致完全屈從於死亡?吳的自殺僅僅只是一個孤立的事件還是背後另有巨大的隱情?
有人指出吳在童年時期的深刻不幸。當母親將他帶到另外一個父親的家庭中,他始終缺乏在那個家庭中的溫暖、關懷與熱愛,他無人可以交談,經常成為一個多餘的人。但這種追根溯源式的推理缺乏必要根據,吳不早就離開了這個家庭並有了一個百依百順的妻子麼?那遙遠的陰暗年代和淒涼生活真的會如此強烈地刺激吳的厭世心理嗎?
太陽底下的逃亡(5)
也有人談到這個事實:在跳海前的那些日子裡,吳總是被一隻異性電話所騷擾,他臉色蒼白,顯得驚慌失措。但這種解釋也更多地停留在想像的層面上,沒有人聽說過吳有什麼浪漫史,其貌不揚的吳看起來也不像尋花問柳的漢子,除了他像貌平平的妻子,吳乾癟的胸脯從來都不可能成為渴望感情歸岸的女人們的幸福港灣。
又有人猜測吳可能在生意上蝕了本,或者賭輸了錢,如此等等等等,但猜測畢竟是猜測,它既產生不了結論也無助於結論的產生。沒有答案,神秘死去的吳讓人找不到答案,也許他的死亡有著一千個原因,也許只有一個原因,也許根本沒有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