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頭的兄長,略有風霜之色的臉上沒有嘲弄沒有不屑。平靜異常,說道:“你這一生,總是想的太多,所以你老的太快。”
“你重複了很多次。”李匹夫劇烈地咳嗽起來,然後望著近在咫尺的弟弟,面無表情說道:“我確實老的快,所以也死的快,這下你滿足了吧?”
封餘沉默,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說道:“謝謝你照顧我女兒。”
“我認為那是我女兒。”
封餘有些生硬或者說極不適應的伸出右手,拍了拍老人的肩頭,說道:“好,我不和要死的人爭。”“不謝。”
李匹夫疲憊地閉上了雙眼。
“走好。”
封餘停頓片玄後說道,然後向門外走去。
“不送。”
老人有些厭帳地揮了揮手,像在趕蒼蠅。然後他聽到了金屬叮噹金屬叮噹金屬叮噹響,像風鈴一樣在安靜的費城夜裡響起。
艱難地睜開雙眼,望著空空蕩蕩的真正陰暗,李匹夫扯動松馳的唇角。很簡單地笑了笑,心想這小子屁股上還是習慣掛一大串金屬工具,原來撞著還是這麼清脆的響,真***像是催命的喪鐘。
當聯邦最尖端的那個。醫療小組,發現所有監控裝置失效,慌亂地趕到病房,開啟照明,試圖尋找真實原因時,天已經快要亮了。
沒有人知道這一對傳奇的兄弟。已經在深夜裡見過面,自然也就沒有人能夠想到,以封餘的能力,在軍神李匹夫的刻意配合下,要暫時阻止外界的窺視,是何等樣輕鬆的事情。
但看著床頭下頜處漸漸臘黃,眼眶深陷的軍神,看著醫學資料捕捉儀上令人心慟的曲線變化,所有人都知道,老爺子快要不行了。
李在道將軍這幾個月一直留在費城,沒有就任聯邦參謀聯席會議主席,甚至沒有走出這片莊園一步。在第一時間內。他來到了父親的床邊,緊緊地握住了父親蒼老的手。
李匹夫艱難睜開雙眼,看著表情依然平靜的兒子,放心地釋放出最後的笑容,同時用力握住了兒子的手。
老爺子越握越緊,呼吸越來越急促。
然後鬆開,停止。
第一百一十七章我不想樹立雕像(上)
夕天的費城溫度從來都不會大其在山腳湖畔,屋小作淵淺淺一層幕雪,清晨鮮活的日頭照耀在薄薄的雪上,讓它們宛若要燃燒起來。並且真的開始自我溫暖融化成細微的水流,淅淅順著古意盎然的簷角落下,嘀嘀嗒嗒落在溼漉的地面上。
這些細微的雨水砸了很多年,卻還沒有來得及把堅硬的地面砸出清晰的痕跡,就像屋裡那個雙眼深陷瘦削平靜的老人,在聯邦裡發光發熱了很多年,卻依然沒有辦法從本質上改變太多舊有的事情。家鄉費城的修身館如往常一般開了鉚著銅釘的大門,年輕和年幼的男生們呼喝著白色的霧氣,踢打著縛著細草的木偶,就如當年的他。
簷上的水還在緩緩淌下。
滴嗒嘀嗒,是時針永遠平靜讓人覺得窒息的枯燥擺動,是拿著紅色糖果串望著初生紅日的小男孩兒在貪婪地流著口水。是硝煙戰場上右機械腿慘烈斷裂露出手臂般粗的金屬線機甲艙內令人安慰的電子自檢聲。嘀嗒嘀嗒,是童年時小夥伴拿著竹槍對著彼此射擊然後誇張倒下。穿著白色棉服的漂亮小女孩幾扮演急救女醫生時的聲音模仿。嘀嗒嘀嗒,把嘀嗒的速度放慢一些,那就又變成了聯邦軍人最熟悉的,在治療艙內寂寞無聊時唯一能聽到的生理資料監控電子聲。
嘀嗒停止。
光幕上早已沒有什麼力量跳躍感的起伏,變成了一條筆直的線,從左到右直接伸向邊緣,沒有盡頭,一直平靜。
玻璃幕牆那邊,陸軍總醫院治療組的專家和聯邦將軍們有些麻木地取下耳機和儀器,怔怔看著床上那位老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總覺得自己看到的畫面是假的。
邁爾斯將軍瞪著紅紅的眼,一聲不發。任由淚水從沖刷而出,在也已經很老很老的眼瞳與皺紋上洗過,只是洗了很久很久,眼前看到的畫面卻沒有任何變化。
李在道將軍跪在床邊,緊緊握著父親越來越冰冷的手,眼眸裡沒有什麼情緒,然後低下頭來,用滾燙的額頭貼著父親冰冷的手,將臉藏在陰影之中,用極快的速度說著一些含義不明的話語,像是在告別,又像是在傾述。
門外院內有撞擊的聲音響起。有人似乎想要攔阻解釋什麼,有人卻不想聽什麼解釋,直接闖了過來,一把掀開緊閉的大門,然後看見了床上雙眼緊閉的老人和跪在床邊的中年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