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到這兒來啦。”
“什麼,你是不是真的答應了到那兒去講道,還有——”
“我已經準備好了到那兒去講道,但是我不去那兒了——因為我心中產生了一種渴望,要去看望一個被我輕視過的女人!——不,實話實說吧,我從來就沒有輕視過你;要是我輕視過你的話,現在我就不會愛你了呀!為什麼我沒有輕視你,因為你能出汙泥而不染。你遇見了我,你就能看清形勢,那樣迅速和堅決地從我身邊離開;你沒有留在我的身邊任我擺佈;因此,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我不輕視的女人的話,那個女人就是你。不過你現在完全可以輕視我!我原來以為我在山上頂禮膜拜,現在才發現自己依然在林中供奉①!哈!哈!”
①見《聖經·列王紀下》第十七至二十三章。
“啊,阿歷克·德貝維爾!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又怎麼啦!”
“怎麼啦?”他帶著卑鄙的冷笑說。“你的本意是沒有做什麼。按照他們的說法,你可是讓我墮落的原因啊——一個無心的原因。我自己問自己,我確實是那些‘敗壞的奴僕’中的一個嗎?是那種‘得以脫離世上的汙穢後來又在其中被纏住制服,末後的境況比先前更不好’的人中的一個嗎?”他把他的手放在苔絲的肩上。“苔絲,我的姑娘,在我見到你之前,我至少是走在社會得救的路上啊!”他一面說一面搖著苔絲,彷彿苔絲是一個小孩子。“那麼你後來為什麼又要來誘惑我呢?在我又看到你這雙眼睛和你這張嘴之前,我還像一個男人一樣堅強——我敢肯定,人類自從夏娃以來,從來就沒有一張嘴像你這張嘴一樣叫人神魂顛倒的!”他放低了說話聲,眼睛裡射出一種要無賴的神情。“苔絲,你這個狐狸精;你這個可愛的該死的巴比倫巫婆①——我一見到你,我就抵抗不住了。”
①見《聖經·啟示錄》第十七章。
“是你再到這兒看我的,我又有什麼辦法呀!”苔絲一邊說一邊後退。
“這我知道——我再說一遍,我不埋怨你。不過事實卻是如此。那天我看見你在農場受到欺負,又想到我沒有保護你的法律上的權利,想到我無法得到那種權利,我都快要瘋了;而有那個權利的人又似乎完全把你忘了。”
“不要說他的壞話——他因為不在這兒啊!”苔絲激動地大聲說。“公正地對待他吧——他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呀!啊,離開他的妻子吧,免得有什麼醜聞傳出去,壞了他的好名聲啊!”
“我離開——我離開,”他說,好像一個人剛從迷人的夢中醒來一樣。“我已經失約了,沒有到集市上去為那些喝得醉醺醺的傻瓜們講道——我這是第一次真正鬧了這樣一場笑話。一個月前,我會被這種事情嚇壞的。我要離開你——我發誓——還要——呃,不再到你身邊來。”他後來又突然說:“擁抱一次吧,苔絲——就一次!為了我們過去的友誼,擁抱一次——”
“我是沒有人保護的,阿歷克!另一個人的榮譽就在我的手裡——想一想吧——可羞呀!”
“呸!好,說得對——說得對!”
他抿著嘴唇,為自己的軟弱感到難堪。在他的眼睛裡,既缺乏世俗的信念,也同樣缺乏宗教的信仰。在他悔過自新以來,他過去那些不時發作的激情變成了殭屍,蟄伏在他臉上的曲線中間,但現在似乎醒了,復活了,又聚集到一起了。他有些猶豫不決地走了。
儘管德貝維爾宣稱他今天的失約只是一個信徒的倒退墮落,其實苔絲說的從安琪爾·克萊爾嘴裡學來的那些話,已經深深地影響了他,而且他離開以後還在影響他。他默默地走著,彷彿從來沒有夢想到自己的信仰有可能堅持不住,想到這一點,他就變得麻木了。從前他皈依宗教,只是一種心血來潮,本來和理智就沒有關係,也許只能看作是一個不檢點的人因為母親死了,一時受到感動,在追尋一種新的感覺過程中出現的怪誕舉動吧。
苔絲把幾滴邏輯的推理,投進了德貝維爾的熱情的海洋,這就使他心中的澎湃激動冷卻下來,變成靜止不動了。他反覆思考著苔絲剛才對他說的那些明明白白的話,自言自語地說:“那個聰明的傢伙一點兒也想不到,他把那些話告訴她了,也許正好為我回到她的身邊鋪平了道路呢!”
第四十七章
這是燧石山農場上打最後一垛麥子了。在三月天裡,早上的黎明格外朦朧,沒有一點兒標誌可以表明東方的地平線在哪裡。麥垛孤零零地堆積在麥場上,它的梯形尖頂顯露在朦朧中,已經經受了一個冬季的風吹雨打了。
伊茨·休特和苔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