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待了一會兒。
我知道在我們短暫的交往中,我不該這麼尖銳。但我似乎無法完全控制我的反應。在我的心靈深處有一種混亂的思緒促使我把良好的教養擱在一邊,給本來是非常隨意的語句賦予一種咒語般的尖銳。我想,也許我仍然對我被邀請參加這聚會的不尋常方式反應過度了,我記起了克里斯要我保持鎮靜的勸告。現在我決意更努力地照他的話去做。
這些就是閣下週圍新的權力掮客!我首次近距離觀察頗有爭議的國家研究委員會主任,正如我所預料的,我一點兒也不喜歡他。他很年輕、英俊,但他的強壯給人一種微微的不悅感。也許是因為那雙碩大無比的像摔跤運動員的手,你初次一見,便會立即覺得即使對他這樣的大塊頭來說,這樣的手也是太大了。我想他對於他的大手也感到不自在,一會兒放在側身,一會兒放在身後,一會兒又放在口袋裡,這反而更引起人們的注意。只有當有人跟他說話時,他才會說話,而且聲音出奇的小。關於他,我最後要說的是,就我的觀察,他在宴席間對閣下過於諂媚了。他是像我們所有的人那樣,是一位客人嗎?還是一位高階侍從?他會跟客人說了半句話便甩手離開,去找侍應生說某隻酒杯已空了大半。
陸軍總參謀長更為人們熟知一些,更為自信,也更為討人喜歡。
這些女士們更是讓人感到驚訝。她們全都濃妝豔抹,也許沒有人通知他們這是個非正式的場合,而且她們都不太說話。這些人可不像是傳說中主宰閣下派對生活的、瘋狂而時髦入流的女人。也許是誰出的餿主意把這些乏味的女人找來,給予這美國女孩以某種印象。這是很容易想象的,在總統顧問班子裡有那麼些愚蠢的傢伙,看到每晚教會資助的電視節目中出現在電視上的胡言亂語的美國人或者美國培養出來的牧師,真以為有必要擺出端莊得體的總統派頭呢!
食品簡單而可口。雞尾酒蝦,佐以香蕉和炸雞做成的西紅柿辣飯;新鮮的水果沙拉,或乳酪加英國餅乾作為甜食。酒是上好的,但是對於這幫人來說全然是一種浪費,只有閣下,我和美國記者對它們稍微有一點兒興趣。這些巴薩人還是像往常那樣堅持喝他們一整天都在喝的啤酒;有一位女士喝了一份加檸檬的雙倍杜松子酒,另外兩位喝黑啤酒和七喜汽水混合的飲料,他們倆之中的一位——艾琳,我想這是她的名字——把這飲料稱為黑美人。
閣下是一位出色、道地的主人。他坐在橢圓形桌子的頂端,說話輕鬆風趣,讓桌邊的所有人都感到安然自在。要不是在座的客人對他說的所有事兒並不那麼熱烈地表示贊同,要不是當他們認為他是在開一個玩笑的時候總是誇張地哈哈大笑加以捧場的話,這一晚其實是非同凡響。他將我的座位安排在他的右側,美國女孩在他的左側,這樣我們隔著橢圓桌子細窄的一頭面對面。在我的右手是沉默寡言的奧賽少校,他的對面是工程部長。陸軍總參謀長控制著桌子的另一端,就像一個副官,只要需要,隨時準備應對最高元首,但有時候也靜悄悄地做自己的事,把那喝檸檬杜松子酒的姑娘逗得咯咯笑了起來。 。。
荒原蟻丘 第六章(5)
主人想讓我跟那美國姑娘交談的努力可悲地失敗了。我完全沒有交談的熱情,即使國家元首時不時地插進來,企圖將那行將熄滅的火焰再度扇起。而那美國人,在我首次給了她一點兒顏色之後,只是保持表面的禮貌而已。在我不跟主人交談的當兒,便轉向右手的先生,彷彿在跟他進行什麼深談似的。他正好適合我的要求,對社交沒有太大的興趣,就像一臺備用的發電機,當主要的發電機能正常運作時,它就靜靜地在一旁待命。
那美國女孩喝了三大杯摩澤爾葡萄酒,再加上作為開胃的幹雪利酒、雞尾酒蝦,以及在晚飯開始前在休息室裡所喝的,這一切顯然對於她來說太多了。隨著夜漸深,她也變得越來越口若懸河,越來越放肆,但她似乎仍然能控制自己,至少她還沒讓我難堪。這當然是我所樂意的。我可以不動聲色地聆聽和觀察,並且不用逼著自己用禮貌來對付挑釁了。
她對閣下的態度變得極其熱絡而頤指氣使。她會說完話不等他回應,便貿然轉身向奧賽少校甩另一句話,如今她只稱呼他為約翰遜了。在所有的奇事中最奇怪的是她竟然稱參謀總長朗哥將軍為阿赫穆德。對所有的這些侮辱,沒有任何人去指責她,這些先生們只是滿足地微微一笑而已。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但這還不是最可觀的。她直截了當地開始給閣下和他的隨從們講課,說這個國家有必要保持它目前的(它無須說,是相當不得人心的)外債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