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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你這句話我記下了”
張文翰剛剛那淡淡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隨即看著背後道:“杜兄,煩勞你給我做個見證”
看到杜微方聞言從屏風後頭四平八穩地踱了出來,羅旭只覺得瞠目結舌,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及至杜微方竟是在那裡對張文翰說,到時候到我家裡見見我那準女婿,也給我做個見證云云,羅旭終於是索性仰頭看了看屋頂結實的屋樑,而心裡卻生出了一絲終於放下的如釋重負來。
她是那樣一個爽朗大方的姑娘,又有這麼個行事不拘章法的爹,將來他們兩個……應該也能像韓先生那樣和師母那般相濡以沫吧?
他正想著,突然聽到杜微方似乎在叫他,趕緊丟開這些思量走上前去,誰知道杜微方竟是就拿過那桌子上的筆,又從小箋紙裡頭抽了兩張,直接把這些推到了他跟前。就在他幾乎以為這一對內閣雙雄要讓他寫什麼字據之類東西的時候,杜微方才輕咳了一聲。
“你既然正好在這兒,就幫忙擬個明發旨意的草稿吧。大意就是說,龍泉庵乃是太祖敕封聖地,名聞天下的八大處之一,如今卻成了藏汙納垢之所,所以自即日起,廢龍泉庵為寺,一應女尼另遷他地。”
杜微方這話才說完,張文翰就介面說道:“還有,近日京城走水頻發,治安每況愈下,五城兵馬司責無旁貸。著革去五城兵馬司諸兵馬指揮,下大理寺待勘,另行委任……”
一連串的名字從張文翰口中一一說出,羅旭自是屏氣息聲連忙速記,待到終於記全的時候,他就聽到杜微方對張文翰說:“元輔剛剛提過,如今既是首惡已除,塵埃落定,下了內官監大牢的夏公公成公公,也該放出來了。剛剛我來文淵閣之前,正巧看到領宿衛的陽寧侯陳瑛正在和大理寺卿說話,言談間似乎對那個龍泉庵主有不少疑問。”
昨晚一夜北風飄雪,如今到了白天,天空中依舊是不時飄落一陣小雪,鏡園那偌大的花園裡,自然也是銀裝素裹,屋簷下甚至有不少倒掛的冰稜子,別顯冬日趣味。平日裡大冷天很少出來的陳汀裹著厚厚的皮襖皮帽皮靴,前前後後好一陣亂跑,慌得吳媽媽跟在後頭照管都來不及,到最後好容易瞅個空子把人牽了過來。
“小祖宗,天氣冷,路上又溼滑,看看就行了,何苦去折騰那些花花草草?”
陳瀾和陳衍一左一右攙扶朱氏走在後頭,聞聲她就笑道:“吳媽媽也不要過分寵著六弟,小孩子要粗養,若是樣樣都拘管著,一到天冷就不讓出門不讓走路,反而不利於調養成長。自打六弟到了老太太身邊,這個頭就一下子竄高了許多,人也壯實了,足可見這話是有道理的。要說小四如今吃苦頭吃了那麼多,人卻反而長得快,再過一陣子個子就超過我了”
雖說這只是取笑,但吳媽媽卻聽出了其中的提醒之意,面上不禁有些訕訕的,上前屈了屈膝,又陪笑道:“小的也是怕六少爺磕著碰著,實在是他從小身體就不好……”
“媽媽,我身體好著呢”陳汀卻不依不饒地去捋袖管,露出了一截圓滾滾的前臂,“四哥說的,什麼時候這兒都是硬硬的肉,就能去打老虎了”
一群人聞言無不瞠目結舌,陳瀾立時拿眼睛去看陳衍,小傢伙立時往朱氏後頭閃了閃,有些心虛地說:“我就是剛才和他說了姐從前和我講的那什麼武松打虎,誰知道他偏記住了”
陳瀾這才明白了過來,招了招手叫過陳汀之後,不禁摩挲著他那小腦袋。這時候,旁邊的江氏也笑道:“從前我也只覺得孩子該嬌生慣養,後來看了全哥他爹如何管教孩子,也不是不心疼,可如今想想,那會兒若不能狠心一些,現在就苦了。成日裡混在丫頭媳婦的脂粉堆裡,錦衣玉食應有盡有,這孩子不知不覺就會養懶了養惰了,確實該讓他們多多在外頭走走,好好看看這世上究竟是什麼樣的。”
朱氏亦是在旁邊輕輕點頭:“這就是太夫人的心得了。怪道外頭也有一句俗話,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現在想想還真是這個道理。”
“老太太這話只說對了一半。”陳瀾一手扶著朱氏的胳膊,一手牽著陳汀,眼睛卻看著一旁滿臉詫異的陳衍,“讀書人常言,梅花香自苦寒來,寶劍鋒從磨礪出。這固然是說不經歷一番磨折,難成大器,但清貧卻未見得就一定能讓人早明事理。有的人能夠在窮苦時立志,但更多的人卻是渾渾噩噩得過且過,抑或是費盡心機卻依舊兩袖空空,於是心灰意冷。所以,生在豪富世家,天生就比別人多了優勢,如何守住這優勢拉開這優勢,而不是讓優勢成了劣勢,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