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裡,他是真當元家無人了。這高桓誠然有功,然而輕狂成這樣,他是真自視甚高昏了頭了。
元明姝道:“水滿則溢。”
徐陵笑道:“正是這個道理。”
到了承露殿外,元灝身邊的親信太監崔協卻執了拂塵笑微微回道:“皇上說皇后娘娘身子不便,還請回去歇息,皇上讓公主也請回去,有什麼話過幾日再說。”
徐陵道:“皇上在忙些什麼?”
崔協笑道:“無非就是些書表章奏。”
徐陵道:“我是有要事要見皇上,勞繁崔中官再替我傳句話。”崔協道:“皇上說了,不論任何事,都過幾日再說。”徐陵還要說話,元明姝拉住她道:“皇上知道咱們為何而來,就是因此才回避不見,娘娘身子不適,還是先回去,天這麼冷。”此刻正寒風凜冽下著鵝毛大雪,徐陵扶著七個月的大肚子,元明姝低聲勸慰道:“徐姐姐,你的心意我知道,你是擔心我出事,明姝心中感激不盡,但此事你還是不要牽扯進來了,聽皇上的旨意回去吧。”
徐陵急道:“可皇上要真下旨怎麼辦?”
元明姝舉目望了望雪:“天子之威所加,何人能抗。”
徐陵默然不語。
元明姝向崔協道:“崔中官,請求你向皇上傳句話,就說,明姝自知是罪人之身,不敢向皇上求情,也不敢請求皇上寬恩,只是有幾句不相干的閒話想同皇上說。”
她取了手腕上一隻金手釧塞給崔協,崔協忙道:“公主誤會了,公主平日待臣不薄,臣如何不知,我這便將此話向皇上通報便是,只是皇上見不見公主臣卻不知。”崔協不肯收她的禮,既是同情也是不敢,他平時沒少收元明姝的賄賂,元明姝看這樣子要倒黴,牽連到他身上可不好了,這個時候要趕緊撇清關係,他將金釧子塞回元明姝手裡,轉身去了殿內,將話傳給元灝。
元明姝在外面等了一會,這等待的半刻鐘對她而言卻是無比漫長而艱難,她從崔協的態度中已經預料到元灝的態度還有這個事情的發展,心像一潭幽水,深深的沉了下去。而終於崔協又出來了,仍是那副永恆不變的笑微微表情:“皇上傳長敬公主入殿,公主請吧。”
元明姝連忙尾隨了大步入殿。
殿四角放了獸雕金籠燻蓋的炭火盆,元灝坐著的案下左右也各放著一隻火盆,他正在閱奏摺。元明姝跪下施了個禮,元灝抬起了頭,白皙俊美的臉上看不到情緒。
“你要跟朕說什麼?”
元明姝看到地上有一張微黃的紙,伸手撿了起來。
陽春三月,楊柳齊作花。春風一夜入閨闥,楊花飄蕩落南家。含情出戶腳無力,拾得楊花淚沾臆。秋去春來雙燕子,願含楊花入巢裡。元明姝眼睛盯著紙上詩句看,元灝也看她,道:“這是太后的詩作,當年囚居永巷,思念情人做了這首詩,洛陽的歌兒小童都會唱那句,春風一夜入閨闥,楊花飄蕩落南家。你說南家是哪家?”
元明姝道:“他已經死了,母親也離宮入寺,當初也是皇上做的決定,這件事還不能放過嗎?”
元灝收回目光,輕輕嘆了口氣:“不是朕不肯放過,你說的對,他已經死了,母親到底是朕的母親,朕蒙她養育照顧,怎麼忍心那樣對她。”他抬頭看了元明姝:“朕剛登基的時候只有五歲,那時候真正是孤兒寡母,朕每天晚上要在母親的懷中才能入睡,母親做太后,為了朕的皇位殫精竭慮,每日跟那些權臣虛與委蛇,甚至不得不以太后之尊委身於人,她是為了朕才跟元翊私相授受,朕那時候心中日日恨,只恨自己無能,只想早日長大,親政掌權,殺掉所有欺辱我們母子的壞人,可惜世事不由人願,朕這個皇帝,還比不上一個平民樵夫。”
元明姝無言以對,元灝道:“就算死了又如何,只要有罪,屍骨也要挖出來定罪。你以為朕是冷血嗎?朕心裡什麼都明白,可是朕是皇帝,家國禮法不容朕的私情,祖宗規矩也不容朕的私情,朕不追究,有人要追究,大臣們要追究,天下人要追究,他們都在看著朕,只要朕做出一點不合禮制的事情,他們就能找到反對朕的藉口。”他望了元明姝:“長敬,朕保不了你,誰教你是他的女兒,你這個公主原本就名不正言不順。”
元明姝跪下,道:“皇上,明姝不是來求情,明姝自知是罪人之身,今日離開這承露殿便卸去服釵,任憑皇上發落,只是皇上有沒有想過,元翊此案,真要翻查起來,必定牽連甚廣,那高時芳必定要借題發揮,結果不過是要殺了皇上的人,換上他自己的人。到時候皇上在朝中只怕會更加舉動艱難,處處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