巢林一枝,過猶不及?
他熟讀詩書,自是明白何意。
樹高枝茂,林鳥築巢,只佔一枝。
人如林鳥,該當知足,過猶不及。
那聲音的主人是在告戒他。
沈仙想要開口拜謝,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
只因他此時無形無質,連口舌都無,又如何出聲?
而且那聲音是從何方傳來他都不知,顯然是那人並無現身之意。
不過沈仙聽出方才那聲音,彷彿書中所述北極之地的萬載冰川般,冰冷刺骨,卻頗覺雍容之氣,是個女子。
想到上一次“元神出竅”時,所感受到的三處地方。
猜出那人有可能便是與他毗鄰的那座奇峰上的高人。
便朝那座奇峰遙遙一禮。
沈仙不知這月華為何不能“過猶不及”,也不知那人能否見著,但他人出聲警示,他自己總歸是要謝的。
且不論這警示是對是錯,如今他是自己誤打誤撞,初涉此道,處處懵懂,多聽他人勸告,並非壞事。
不過他也不可能全然聽從別人一言便放棄自己初涉之“道”,只小心些,日後慢慢摸鑽研便是了。
沈仙仍有些意猶未盡地回味月華入身的暢爽,舉目四顧,神浮高空,頗有天地廣闊之感。
他想要往那座奇峰去,尋那聲音的主人,若能當面請益,豈不是比他自己胡亂摸索強上百倍?
只是那人只聞其聲,未見其人,顯然是不願見他。
既然如此,他還是不要去唐突高人的好。
他忽然想到,城外有一片幽林,林中有道觀。
上次便是在那裡被觀中道士發現,差點被一陣風吹散。
那時他還未靠近,道士便發現有人元神出竅,在旁窺探道觀。
即便不是燕西風所說的“真人”,也定然是個有道行的,或許能夠為他解惑。
不過,想歸想,他卻心有忌憚。
對方如此道行,他這風一吹就散的脆弱之軀,如何敢近前?
若是有道高人還罷了,若有歹意,他豈非自尋死路?
“那老道理虧,你只管前去,不必憂心。”
“青黛峰下草廬,亦可解汝之惑。”
似乎能看透他心意一般,那個女子聲音竟又忽然響起。
沈仙一驚,旋即思慮起來。
這人如此莫測,若要對他不利,也不必一而再提醒自己。
那便……去看看?
心下一動,青黑霧氣捲起。
“元神”之軀,無形無質,雖脆弱無比,卻也脫離肉身凡胎桎梏,無礙無滯。
雖不似入夢之時,騰雲駕霧,百里千里轉眼即過。
也是念動間飄行數丈,遠非肉身可比。
很快,他便再次來到那幽林之中,見到了那座道觀。
“篤、篤……”
道觀中,一道人膝上橫劍,手執木錘,一下一下地敲著木魚。
還未靠近,沈仙便聽到了那陣木魚聲。
一下一下,彷彿擊在他靈魂深處。
在木魚聲中,沈仙有種錯覺。
他似乎成了一塊荒山中開採出來的石頭。
有巧匠正在他身上用錘、鑿雕琢。
每擊一下,沈仙便覺自己無形之軀的輪廓就清晰一分。
輪廓越是清晰,他便覺自己的存在感越真實,也越……乾淨。
連大佛輪廓都未能除去,而只是淡去幾分的躁意,竟被這陣木魚聲一掃而空,心智驟然清明許多,似乎連眼前天地都變得清淨了些。
不由一喜。
道觀中,木錘懸滯,道人抬頭。
木魚聲嘎然而止。
只見其眉頭微皺。
面帶疑惑,低聲自語:“大賢劫寺的‘千佛照菩提’?”
發出一聲嘿然冷笑,旋即開口揚聲:“上次無意驚你陰神,贈你一言,了此因果。”
“陰神不淨,魂濁魄亂,非為大道,你好自為之。”
“去罷,莫再來了。”
沈仙還未靠近,便聽到道觀中遠遠傳來聲音,緊接著又有一股大風平地起。
不過這陣大風卻與上回那口山風不同,浩大卻溫和,且暖洋洋,彷彿一個寬大的懷抱,裹著他順著來路,倒飛而回。
不過眨眼間,沈仙便發現自己已經處於幽林之外。
不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