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寇侵擾,百姓叫苦連天,高句麗王也並非安於一隅,再加上黃河年年氾濫。
“男兒志在四方,並非只糾結於一件事不放,你若心存天下,就該保全自己,放眼看下去。到時受惠的不只有你自己一人而已。還有子孫後代,還有大周朝的百姓。”
“但這一切的條件,是你要保全自己。”
雲想容說罷,在臨窗鋪著半新不舊的大紅坐褥的羅漢床坐下,暗自觀察他神色,心中還是緊張的。
她知他會謀逆,亦不怕他失敗時陪著他共赴黃泉,可那一段黑雲壓城的日子,連鐘鳴鼎食之家尚且惴惴不安,更合論百姓?天災人禍歷來無情,天災無法避免,然她不希望她的夫婿是“人禍”釀成的禍端。她不希望仇恨迷失他,埋沒了他的才智,也不希望他不快樂。
前世她見過他,他是個妖冶美麗的男子,滿身從地獄怕出來的陰森戾氣,讓人害怕。
今生他的際遇,或許因為她的重生造成了偏差,很高容易可以讓他過正常人的生活,她不希望他在過那樣的日子。
沈奕昀一句句咀嚼她說過的話,許久才站起身,緩步走向她:“六兒,你若身為男子,必是國之良臣。”
雲想容挑眉,“我不做什麼良辰,我所希望的,一直只是安穩度日而已。”
安穩嗎?
她的要求並不高。沈奕昀垂眸,對上她燈光下朦朧嬌顏,俯身執起她雙手道:“好,我會努力給你安穩。”
雲想容仰頭,與他視線交匯時覺得自己的心被燙到了,忙抽回了手,道:“時辰不早了,你該回了。”
沈奕昀今日已趁著她見他平安歸來心情不同,與她親近了許多次,現在仍舊不肯放過機會:“快宵禁了,我也十分疲累,左右你這裡沒有外人,我住在你這兒吧。”
雲想容想罵他“無賴”。
可一看到少年那張掛著期盼笑容的俊顏,回想他受的苦,她的心就軟了。
“罷了,那你就住下吧。我讓英姿去給你整理前頭的倒座。”
她答應他留下已是極限,沈奕昀也不想惹惱她,趁著英姿閒下來的功夫,讓她去伯爵府給那楮天青等人報個平安。
一夜好眠。
次日清早天色還暗著,小猴和衛崑崙就帶了他的官服來敲門,伺候他更衣上朝。
雲想容對這些並不知情,這幾日累慘了她,她只恨不能好生睡上三天三夜,將缺了的覺都補回來。
再次醒來時,外頭彩霞滿天,雲想容一時間分不出是晚霞還是朝霞。院子裡有女子低聲說話的聲音。仔細一聽,卻是孟氏和英姿。
雲想容起身披了見襖子下地,推開主臥的格扇,笑道:“母親。幾時來的?”
孟氏聞聲看來,上挑的鳳眸中是擋不住的關切,“你醒了?睡的可好?雲娘下廚去給你預備晚膳了,待會兒咱們一同用飯。”
“已經是晚膳時間了?”雲想容掩口打了個呵欠,叫英姿打水來洗漱。
孟氏進了屋,看著容光煥發的女兒,道:“卿卿,你氣色好多了。”
“是啊,沈四總算沒事,我也就放心了。”雲想容拿起白瓷描金的小盒。挖了黃豆粒大小的茉莉花香羔子勻面。
孟氏幽幽嘆息:“只是,你與娘一樣,命不好。娘好歹進了門也曾有過一段美好的日子。邱氏是後來才進的門。你呢?這會子沈伯爺就有了平妻。”
雲想容知邱翦苓是孟氏心中的一個毒瘤陰影,“平妻”二字是永遠抹不去的痛。她最怕的是她走了她的老路。
雲想容笑著到了孟氏身邊,摟著她脖子親暱的道:“母親不必擔憂。沈四不是我父親,劉嗪也不是邱翦苓啊。”
“我哪裡能不擔心?眼看著婚期還有不到三個月,你父親那個渾人。竟把你趕出家門。你出閣的時候總不能從這裡出去吧?到時候叫人看了笑話,往後勳貴圈子裡你還怎麼生存?”
“我不在乎啊。”雲想容無所謂的道:“母親,你當作為雲家女兒有多榮幸嗎?我巴不得父親到官府去開了文書,正式的與我斷絕關係呢,那樣我還能被少利用一些。只可惜,父親沒有。”
見孟氏焦急。雲想容柔聲勸說道:“母親不必多想,父親在朝為官,最怕輿論。我在外頭先住上一陣子,好生清幽一番,到了婚前不用咱們開口,他就會主動讓我回去了。畢竟這是御賜的婚姻,皇上可看著呢。”
雲想容的話。讓孟氏心中微定,拉著雲想容的手道:“卿卿。還是你聰明。不像我,見了事就慌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