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無銘雖傷不怯,怒吼了聲,在後面銜尾疾追。他們一個隙中駒身法雖妙,卻帶了一個人,一個功力頗深,但受傷在前。這一追,追得那叫個兇險。辜無銘在兩人身後不時一爪飛襲,甘苦兒只有勉力騰出一手回手相應。如不是這十來天的苦練,他只怕早已傷毀在辜無銘的爪下。但就這樣,他一路也是翻翻滾滾,帶著海刪刪不知跌倒了幾次,才勉強靠近洞口。
眼看洞口在望,甘苦兒喝了聲:“石火”,一身內力提至極至,他進出路徑已熟,才到洞底,伸指在那五音石上疾彈了兩下,人已向內洞狂奔而去。辜無銘隨後追至,但洞內路徑繁複,甘苦兒不敢徑奔入谷,而是拚險帶著他在內洞之陣內一陣連繞,然後才得隙逸入谷內,耳後還聽得辜無銘的狂吼連連。
才入山谷,甘苦兒心下一鬆,腳步虛浮——這一跑,他已用了全力,口裡一甜,一口血噴了出來,自己的人和海刪刪一齊滾到了地上。海刪刪傷腿觸地,鑽心一疼,幾疼得昏死過去。甘苦兒執了她的腿,忙幫她接骨。這一著他卻是從小練得的,手法極熟,摸了兩下,已知只是骨裂,傷勢還好,他叫聲:“忍著!”手一用力,海刪刪脫臼之處咯崩一聲,已然接上。海刪刪一疼之下,這回真的昏了過去。
甘苦兒喘了兩口氣,側臉看那海刪刪蒼白的俏臉,心下微酸。這一種酸,卻是他十六年來所從未曾經。他用力拍了下自己的臉,自疑道:“苦兒,你怎麼了?”可一種傷心還是止不住地從心底泛了上來——還是頭一次,他見到一個女孩兒對自己這麼好過,好得可以生死不計。他跟小晏兒也是過命的交情,可那又自不同,無論他為小晏兒,還是小晏兒為他拼死相救,他都會覺得那很自然。可這個,相識才過半月的女孩兒——小丫頭片這麼做,他一時覺得心裡好幸福,一時又覺得好心酸。難得的,兩滴淚從他的小臉上流了下來,輕輕落在海刪刪的臉上,然後一滴一滴,止不住地滴。半晌,才覺海刪刪的手輕輕地撫了下他的臉,勉強地笑道:“苦兒,你哭什麼?”
甘苦兒也說不出自己是在哭些什麼。海刪刪嘴裡還在問著小苦兒,卻覺,自己喉嚨裡也梗梗的、鹹鹹的,一種感動——說不出的感動就水漫長堤忍也忍不住地湧了上來。只見她的眼裡也有兩行淚靜靜地流下。那是同歷生死後發覺原來彼此在對方的身邊存在的一種感動吧?兩個人一時沒有說一句話,連話一身多的小苦兒也沒開口,就是那麼一個躺臥,一個半坐著,把臂支在躺著的那人身邊。小苦兒的淚已幹了,雖只幾滴,但他看見那幾滴淚合在海刪刪那默默流淌著的淚水裡,似乎找到一種契合,那份溼潤,終此一生,也不會枯乾。
就在兩人默默相對的工夫,從洞口忽發出一陣奇聲。那聲音嬌嬌膩膩,似是一個女人從鼻子裡哼了出來的。然後,那聲音裡還夾雜著一聲聲的喘息,似是一個男子的鼻息。那兩樣聲音交結在一處,夾雜著粘溼著汗水的皮肉相互接觸的咯吱咯吱聲。甘苦兒和海刪刪一呆,甘苦兒苦臉道:“他們追來了。”
原來辜無銘在那石陣內吃了苦頭,盤繞半天,只不得出。後來借追蹤而來的周餛飩與曾一得之力才得逃出外洞。這時三人已識得那內洞兇險,不敢入內,此時卻是曾一得發出了他的‘有所思’大法運功吟唱,欲要逼得洞內之人出來。
他這手‘有所思’原出於魔教幻術,以聲色之慾感人惑志,一墮其術,少有不著他的道的。甘苦兒年紀卻小,聽得他的吟歎,雖覺心裡一時煩燥無比,卻說不出是為什麼緣由。他注目海刪刪,疑問道:“那是什麼?這又是什麼武功?”
海刪刪年紀原比他大些,又兼是女孩子,好多事原比男孩早知道,被他問得面色一紅。低聲道:“你別問,快快堵住耳朵。”
可若是隻堵住耳朵就可以抵抗那曾一得的‘有所思’,它這也不能算是魔教絕學了。甘苦兒生性好奇,聽了半天,只覺身內氣血激盪,萬般難受,丹田裡一片熱哄哄的。回目看向那海刪刪。卻見海刪刪星目迷離,有一種說不出的飴滯冶豔。她鼻裡輕輕喘著氣,輕聲道:“快、快、快,快扶我回到那石室。”
她一語說完,已不敢看向甘苦兒,腦子裡只是想起那日甘苦兒裸身入潭時那一身淡金色的面板與他初初長成的兒郎身骨。甘苦兒雖不明所以,還是把她抱入了那石室。
外洞的辜無銘一向修習童子之功,於男女欲色反無戒心,這時並不受擾。卻見周餛飩打坐調息,半晌神色一變,怒道:“老曾,你玩兒你的吧,老子是不陪著受罪了。”
說著,他騰身一起,就向洞外奔去。
辜無